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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翼殺手2049》:為什麼人類還值得拯救?


2017年10月30日 - c21小編 娛樂硬糖 
   
娛樂硬糖

作者|謝明宏

編輯|李春暉

這個問題——「為什麼人類還值得拯救」,是硬糖君非常喜歡的。

這原是科幻劇集《星際戰艦卡拉狄加》中人類逃亡艦隊的指揮官阿達馬提出的問題。這是一個終極性質的追問,許多思想深刻的科幻作品最終都會涉及這個追問。而《銀翼殺手2049》對這個追問的答案竟然如此明確———人類已經不值得拯救。

據說從來沒有一部影片,有著像《銀翼殺手》(1982)那樣的奇遇:上映之初,惡評如潮,既不叫座,也不叫好,連飾演其男主角的哈里森·福特也不以出演這部電影為榮。

然而在此後四分之一世紀中,《銀翼殺手》的聲譽卻由惡變好,接著扶搖直上,成為科幻影片中地位極高的經典。在2004年英國《衛報》組織60位科學家評選的「歷史上的十大優秀科幻影片」中,它竟以絕對優勢排名第一。如今談論科幻影片的人,一說起《銀翼殺手》,通常都是高山仰止。

其實《銀翼殺手》的故事情節並不複雜,複雜的是對這些情節的解讀。《銀翼殺手2049》的故事也同樣簡單,不簡單的是「複製人」題材所暗含的主體焦慮。



  

仿生人能否夢見電子羊

菲利普·K·迪克在1968年出版了一部小說,其名為《仿生人會夢到電子羊嗎?》。這部小說本身並不長,在科幻小說界卻有著極其重要的地位。

1982年,導演雷德利·斯科特大佬將它改編成電影《銀翼殺手》。因為內容和表現形式的過度超前,上映後,毫不意外地仆街了。然而這部被後來人尊為神作的電影作品,卻成為許多科幻片導演的靈感之源。

科幻片中有一種題材,幾十年來始終活躍在銀幕上,即那些機器人、複製人、複製人的故事。從《科學怪人》(1931)、《銀翼殺手》(1982)、《第六日》(2000)、《人工智慧》(2001)等層出不窮的好萊塢科幻電影,到歐洲藝術電影《子宮》(2010),以及英國的電視系列劇之《黑鏡子》(2013)等等。

在這些影片中,人類製造出各種不同類型的「生物」:機器人、仿生人、複製人、複製人等,名稱各有不同,不過核心特徵就是「人的複製」,所以姑且一律把他們稱為「複製人」——也就是《銀翼殺手》里的稱謂。正如上帝按照自己的模樣創造了人,人類也按照自己的樣子、結構和思維方式創造了複製人。

《銀翼殺手》的時間線是2019年,當時人類已經掌握了「複製人」(Android)的技術,Tyrell 公司研製的複製人——它們仿照人類中的精英複製,但是只有四年的壽命,四年一到即自動報廢。

它們不斷更新換代,到 Nexus-6型的時候,這些複製人即使被放到人類中間,也已經是出乎其類,拔乎其萃了。它們個個都是俊男倩女,而且綜合能力和素質極高。不過即使它們已經如此優秀,卻仍然沒有人權。複製人被用於人類不願親自去從事的那些高危險工作,比如宇宙探險或是其他星球的殖民任務。

《銀翼殺手2049》的時間線則是前作的三十年後,新的銀翼殺手、瑞恩·高斯林飾演的洛杉磯警察K發現一個足以顛覆社會的驚天秘密:三十年前曾有一個複製人誕下一個孩子,而有繁衍能力的複製人是不為人類所容忍的。這個發現讓K開始尋找已經消失匿跡30年的前銀翼殺手瑞克·戴克(哈里森·福特飾)。

從《銀翼殺手》上映的那天起,人們就一直在爭論一個問題:戴卡自己是不是複製人?答案當然有「是」和「不是」兩種。而在《銀翼殺手2049》的一開篇,複製人的身份就不再成為討論的焦點:高司令主演的K,從一開始就告訴觀眾他是複製人,而且K也清楚自己是複製人。

但在影片發展過程中,K從自己是複製人,到認為自己不是複製人,又回到自己是複製人,這樣一波三折的自我懷疑,和前作有了異曲同工的內核。

人類的主體性焦慮

科幻電影以各種對未來世界、高新科技的奇幻想像吸引觀眾。但其酷炫的表象之下蘊藏的核心主題,往往是人類對科技過度使用的焦慮和反思,這也是 20 世紀以來思想界對科技主義普遍反思的延續。

在早期的複製人電影中,這種焦慮往往呈現為戲劇化的衝突

:如原樣複製造成的社會問題、倫理問題,複製人對人類的威脅等。20世紀80年代以來,以《銀翼殺手》為代表的這類電影更多從複製人的視角出發,表現人類對複製人的專制、複製人的自我認同障礙等主題。這一視角透露出的意義,不是科技帶來的危機,而是人類的主體性焦慮。

剝除克隆、複製、仿生等技術手段的外衣,複製人其實就是「另一個人」。複製人引發的衝突、凸顯的問題折射的是人對主體性的危機意識:人何以為人?人何以是獨一無二的?究竟有沒有一個不可複製的「我」?

無論是警察K還是他的電子女僕,他們都想擺脫身份認同的障礙:警察K懷疑自我記憶是否為植入,經歷了一波三折的過程;而女僕在程序升級後做的第一件事,是用手去感受從未感受過的雨滴。

主體焦慮的內核,是《2049》這部續集,對前作最好的致敬和銜接。這種危機意識的凸顯與思想界對人的主體性研究的轉向基本步調一致。複製人電影作為大眾媒介、文化實踐和通俗藝術的樣式,以直觀的方式,觸摸到了這個時代最核心的哲學問題。

這種認識的偏差通過戲劇化的推波助瀾,極有可能發展為斷裂時刻。兩部銀翼電影里,都存在著這樣的「斷裂時刻」。《銀翼殺手》中的第六代複製人瑞秋,她從童年到成年的記憶都是被人類植入的。被殺手德卡測出複製人身份之前,她是一個年輕自信的美麗女子。一旦發現真相,她馬上彷徨無措,成為一個飄零無依的逃犯。對她來說,她的象徵世界斷裂了。

《銀翼殺手2049》中k唯一的寄託,就是他從華萊士公司買到的虛擬女友joi了。joi會做出很好看的虛擬食物,讓k開心,更重要的是,joi從來沒有嫌棄過k作為複製人的身份。

為了避免被追蹤,joi要k毀掉家裡投影設備里的數據。不過這樣的話,joi的數據就只緩存在投影棒之中了,一旦投影棒被毀,joi也就煙消雲散。在賭城被襲擊後,投影棒掉了出來,華萊士手下的複製女luv踩碎了投影棒,joi留下的唯有最後一句「I love you.」



  

無人不假,有情皆幻。K是仿生人,joi是仿生人的電子僕人,本質上他們都不是「人」,但誰又能說他們不配擁有正常人的喜怒哀樂、七情六慾?

美國金庸與票房靈藥

《銀翼殺手》的原著作者迪克,是當代北美最著名的暢銷書作家之一,影響了村上春樹、史匹柏等大家,被譽為美國的「金庸」。但他生前卻難圓純文學之夢,窮困潦倒。

而在早前,影片在美國點映評論解封後,《2049》的口碑就井噴爆表,史上最難拍的續集,出人意料的獲得影評人的一致好評。北美上映,更以400萬美元勇奪首周票房冠軍。

迪克多次被退稿,大學退學,五次離婚,一貧如洗,他的人生充滿了挫折和苦難。但他卻以想像力和創作力高揚哲理和科學之旗,感時傷世悲天憫人。

應該說迪克對「主體焦慮」的思考是超前的,這也側面反映了觀眾是滯後的。他早早地窺見了未來幾十年人類所要面臨的生存困境,卻無法解決自身的柴米油鹽。

關於《銀翼殺手》,迪克曾經說:「在我看來,這個故事的主題是戴卡在追捕複製人的過程中越來越喪失人性,而與此同時,複製人卻逐漸顯露出更加人性的一面。最後戴卡必須捫心自問:我在幹什麼?我和他們之間到底有什麼本質的不同?如果沒有不同,那麼我到底是誰?」

這段話幾乎可以被引入當代所有人的疑惑與焦慮中:我是誰?我在哪兒?我究竟在幹什麼?

如果說35年前,觀眾對《銀翼殺手》很不友好,看不懂就惡評如潮;那麼35年後,終於輪到了《銀翼殺手2049》對觀眾很不友好。過於沉悶的節奏以及長達162分鐘的片長,都是對觀影者的極大考驗。

前作不想觀眾看明白,續作又太想讓觀眾搞清楚,以至於像一鍋煮得過稀的粥,鮮味沒變,就是太把觀眾當「寶寶」一樣照顧了。

斯洛維尼亞的哲學家齊澤克,他有一段話似乎可以對兩部銀翼做一個註解:

「我怕的是,如果我展現出真實的一面,人們就會知道,其實那兒什麼都沒有。所以,我必須一直演一直演,一直掩藏自己。」

懷疑真實,卻無法證偽。一旦證偽,又覺得一切索然無味。《銀翼殺手2049》中的警察K所經歷的故事,大概就是我們每個人的真實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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