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光抓走的人》中婚姻愛情觀的制碼與解碼

謝景說娛樂

一、制碼——迷失於愛情旋渦

對題材、敘事、鏡頭語言的精心選擇是電影制碼的基礎，導演通過這些要素無意識地像社會大眾傳達著他所具有的價值觀念，決定著電影的主題與思想。

首先，《被光抓走的人》通過巧妙的情節設計與敘事方式在諸多情感題材電影中脫穎而出。對於愛情與婚姻問題的探討題材在電影中已經屢見不鮮，但在國產電影中這樣的題材還是稍少。像《夜色撩人》、《萬箭穿心》這樣直白地去表現婚姻問題的電影的確有，但總是難以兼顧口碑與票房——這與電影本身也有很大關系。

《被光抓走的人》之所以能夠被大眾所接受，是因為它采用了“被光抓走”這樣一種戲劇性和夢幻性的背景，觀眾很難去界定虛實，增加了其可接受性。“在中國的傳統社會中，婚姻一般由父母包辦，婚姻當事人沒有自由選擇的權利，婚姻在當時的作用除了傳宗接代以外，還要符合社會階層、階級地位、文化因素的要求。”這樣的傳統婚姻觀在李安的《喜宴》一片中遭到了抨擊與諷刺，但它實際上根治於我國傳統觀念且短期之內很難消失。在這樣的傳統觀念作用下，一旦將婚姻問題直接放入電影中，勢必會流失一部分持有傳統觀念的觀眾。

與此同時，《被光抓走的人》利用多線敘事，分別講述了武文學與張燕的婚姻故事、李楠與前夫的婚姻故事以及年輕情侶王洋與劉佳一的愛情故事。這三對戀人的故事在影片中所反映的正是三種不同的情感觀念：對傳統婚姻觀念的恪守、對傳統婚姻觀念的反叛、對現代愛情觀念的追求。三線敘事的方式使得影片在婚姻愛情問題上點到即止，配合情節給了觀眾思考的空間；而以武文學和張燕的婚姻故事為主線也正好面對了大部分國內已婚觀眾——面對名存實亡的婚姻究竟應該如何抉擇。這都能體現出編劇在“制碼”上的良苦用心。

其次，影片在鏡頭語言上的運用也別具一格。在影片前半部分，武文學與張燕同時出現的場景都利用構圖和鏡頭運動來表現了兩人的隔閡。例如在武文學與張燕討論“被光抓走的人”一鏡中，通過對稱構圖將兩人放在左、右兩部分中，形成了一種對立的關系，表現出兩人的疏離感，放大了兩人對於婚姻與家庭的迷茫與無助。

而在影片後半部分尤其是結尾部分，導演通過對光影的處理，讓武文學一家置身於照明燈的光亮之中，與周圍的黑暗環境形成了鮮明對比，由此來表現夫妻兩人內心的再度契合，暗示了兩人婚姻關系破鏡重圓。巧妙的“制碼”方式將影片所探討的婚姻愛情觀以獨特的方式搬上了熒幕，無論是何種身份，何種社會地位，在愛情面前都是平等的。每個人都渴望被愛，每個人也都易陷入愛情漩渦。在我看來，影片中的“光”就是對於愛情的渴望與尋找，電影沿著這樣的方式制碼，去“追光”，將世俗的題材寫得撼動人心。

二、解碼——於黑暗中尋光

斯圖亞特.霍爾在其制碼與解碼理論中談到，解碼的過程共有三種。其一，創作者占據主導地位，解碼者根據創作者預先的編碼意義來解讀；其二是協商符碼，一方面解碼者有自由解讀的權利，另一方面又肯定了編碼者的界定；其三是對抗性符碼，即影片內涵和意義由解碼者自行解讀。解碼選擇過程的不同也導致該片的評價聲中出現了“不協之音”。

按照第一種觀點，《被光抓走的人》在制碼上十分明確地表現了其對於婚姻愛情觀的反思。恪守名存實亡、同床異夢的婚姻是當下許多家庭面臨的困境，而傳統意識對於婚姻的約束也使得很多人做出了和張燕同樣的選擇。因而導演創造了李楠這樣一個人物讓觀眾去看，去感受；也創造了傳統婚姻觀念的反叛者王洋和劉佳一。事實上，愛與不愛都是觀眾的判斷，導演通過制碼表現出了他的想法，但最終使文本產生意義的一定是觀眾本身。以最後武文學一家闔家團圓的鏡頭為例，導演的編碼方式旨在回歸現實，營造破鏡重圓的氣氛——因此這樣的結局意味著他們最終是尋到了“光”。但換種角度去看，大面積的黑暗與小部分的光亮處於不平衡狀態，頗有一種黑暗吞噬光芒的趨勢。由此可以看出，導演在許多細節出進行了留白，讓觀眾能夠依據自身經驗和認識去解碼。這也契合了霍爾解碼理論的第二種方式。

值得一提 的是，該片在敘事方式的制碼也使得部分偏向自行解讀解碼型的觀眾感到了略帶尷尬的“偽現實主義”。“被光抓走”的科幻元素的使用無形之中為婚姻愛情題材的電影加分，但同時也讓觀眾質疑：在面對災難性的人口大規模失蹤案件時，我們是否還有精力去思考愛與被愛的問題。即便大眾媒體的傳播作用日益增強，但這是否就意味著公眾會趨於相信大眾媒體所傳播的信息？這就使得觀眾會出現一種錯覺，這部極力想要反思現實的影片卻難以逃離偽現實主義的困境。

在現代婚姻觀中，“以經濟學的眼光來看，婚姻是一種交易。從找對象到結婚的過程就是一個尋找目標市場，考察雙方需求，認同商品交換條件直到簽訂交換契約的過程。婚姻也是人們為了滿足本性並降低交易費用而實現效用最大化的一種組合形式，類似於企業的存在是為了要比市場交易節約交易成本。”可以說，在現代婚姻觀中，傳統意識依舊保留未被摒棄，婚姻總是避免不了交易和鏈接，契約關系遠遠比愛情本身更牢固。即便《被光抓走的人》選用了新穎的題材也難以逃脫傳統觀念的束縛。如果心靈已經出軌，破鏡重圓也沒有任何意義，武文學夫妻的團聚也只會被現代觀眾理解成迎合我國大團圓結局式“強扭的瓜”。

《被光抓走的人》的確是一部有思想、有創意的影片，它獨特的制碼造就了它獨特的價值觀。在追尋愛情的道路上，人人平等；對於愛情與婚姻的反思，隨時代不斷更新。但如何把握住文本解碼的多樣性，正確去傳達婚姻價值觀念，是諸如此類題材的電影還應該多加探索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