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川心地內，一念即千重丨熊野古道騎行記》 窮游網 這是小毛單車環遊記的第6篇 169公里的熊野古道 /全文12460字/圖片290張 我的其他騎游日誌↓ 單人單車環台灣 一人旅宿指南（關西和瀨戶內海） 北京庚子年的第二場雪，窗外寒冷、危險、漫長而魔幻。整個城市都在發獃，像沉默的空鏡。每天醒來看到新增確診的數字又增加了，又開始不知道太陽何時升起的等待。 善與惡，光與暗，可言說和不可言說，在災難和危機中翻滾洶湧。被拋來甩去，精疲力盡之後，成為沉默的空鏡中的一格。 能用這樣安靜的時間來補完之前的遊記，並不值得慶幸。 但在這樣的空氣中，去年夏天那條關於信仰的熊野古道，似乎又有了別樣的意義。 我對信仰知之甚少，找不到合適的語句來作為這篇遊記的標題。偶然間發現唐朝詩人張喬的詩作『送僧雅覺歸東海』，查不到解釋，猜測是他為東瀛僧人朋友送別所做。一句 山川心地內，一念即千重 ，代我開始這場並不自知的朝聖之旅吧。 萬物無常，我們能相信什麼？ 送僧雅覺歸東海 山川心地內，一念即千重 老別關中寺，禪歸海外峰 鳥行來有路，帆影去無蹤 幾夜波濤息，先聞本國鍾 在選擇紀伊半島的騎行路線之前，原本計劃飛到青森去避暑，七月末八月初，那裡的日均高溫只有二十四五度，一年一度的睡魔祭也很有誘惑力。但可能也正因為睡魔祭，大阪到青森的往返機票竟然比我從北京到大阪還貴……大阪附近的琵琶湖已經騎過（遊記還欠債，自罰三杯），盤算一下，分布著眾多世界遺產的熊野古道是個好選擇。 ▲ 紀伊山地的聖地與參拜道手繪地圖 在UNESCO世界遺產的官方文件中，這一片地區的世界遺產被稱為「紀伊山地の霊場と參詣道」（紀伊山地的靈場與參拜道）是指跨奈良縣、和歌山縣、三重縣的宗教聖地——吉野·大峰、熊野三山、高野山以及連接這些聖地的朝聖路線，與姊妹道路西班牙「聖地亞哥之路」一起，是世界遺產中的僅有的兩處朝聖道路。2004年列入世界遺產名錄，UNESCO評價如下 「構成紀伊山脈的文化景觀的歷史遺蹟在表達東亞地區的宗教文化的發展與交流方面是獨一無二的，神社與寺院以及相關的宗教禮儀是千年日本宗教文化繁衍的憑證，以群山為背景的古典建築表現出了獨特的形式與氣氛，尤其是遠古森林能夠如此完美地保存下來更值得特別稱頌。」 其中，熊野三山被譽為「日本信仰的原點」，我騎行所經過的中邊路，就是參拜熊野三山最常用的一條道路。而所謂的「三山」並非山峰，而是三座神社——熊野本宮大社、熊野速玉大社、熊野那智大社。這段騎行，從紀伊半島西側的白浜海岸開始，與山林中參拜路時而相交時而分離，穿越熊野三山，直到半島另一側的那智灣。 ▲ 熊野古道中邊路騎行地圖 里程丨169km 全程時間丨4天 騎行時間丨14.5小時 累計爬升丨1497米 最高海拔丨485米 途徑主要地點丨白浜-川湯溫泉-本宮-新宮-紀伊勝浦-那智 沒有花火和熊貓的紀伊半島七月底，大阪的最高溫度在32度左右，避開中午最熱的時候，我在太陽西斜的京橋站打包自行車，去天王寺站換成JR黑潮號。 ▲ 大阪京橋站外，Jamis新車的第一次出征 熊野古道中邊路起點在和歌山縣紀伊田邊，我又往南坐了幾站，從號稱「關西最美海灘」的白浜開始騎行。除了長達600餘米的美麗沙灘和自古以來的溫泉勝地，這裡最有名的應屬Adventure World里的大熊貓了。不過這些都沒在我的關注範圍內，第一次自己帶自行車坐火車，我只關心怎麼把車子順利拆開裝進攜車袋，然後再重新組裝起來。 ▲ JR黑潮號（くろしお / Kuroshio） 經由東海道本線、大阪環狀線、阪和線、紀勢本線，運行於京都站·新大阪站～白濱站·新宮站之間的特急列車 大概兩小時的車程，抵達白浜站已經天黑，人少。當日花火大會的通知很醒目，看來遊客都已經去湊熱鬧了吧。小小的車站被各種熊貓占領，滿是幼兒園般的歡樂氛圍。 ▲ JR白浜站外 ▲ JR白浜站內 海報上是全日本鐵道娘巡禮，背著熊貓的微胖姑娘黑潮しらら代表JR西日本鐵道。右下就是售票窗口的樣子了，仿佛回到四歲半…… 時間就像一個秘密，太平洋也是 今晚的落腳處，在白浜突出到海中的「鼻子」的最末端三段壁，距離火車站還有五六公里，路過溫泉酒店密布的白浜町，便利店裡都是穿著拖鞋剛從海灘回來的遊客們，天空里並沒有花火大會的痕跡。 即便是三段壁這樣的景點，在日本的鄉下，一入夜也是人影寥寥烏漆嘛黑。終於遠遠看見旅店的燈光，門口並列一排的自動售貨機的明亮。這是昭和九年創業的一間雜貨鋪，名為「三段壁御休憩」。 推門是撲面而來的昭和氣息，每個角落都放滿了零碎的小物件，每面牆都貼滿了海報照片和小鏡子，繁雜卻不凌亂。三角結構的木柱，顏色與之相配的薄荷綠色格子桌布，吧檯旁邊擺著幾種飲料和泡麵，自己把錢留下就可以拿走。 ▲ 御休憩三段壁 地址: 2927-6, Shirahama Onsen, 白濱, 649-2211, 日本 ：Dormitory Sandanya Guesthouse 宿舍間150RMB，標間450RMB 房子如迷宮，除了眼花繚亂的物件，平面結構也很是有趣。 主要的空間很大，包括吧檯以及吧檯旁邊的自助貨架、餐廳以及圍繞餐廳的展示櫃、開放式廚房（客人自助和店主共同使用）、一個榻榻米的圖書角——這些空間以家具、櫃檯、柱子為區隔，有著似隔非隔的縱深，遊走其中似乎走不完。總有可以發現的小趣味，也總能找到一個可以觀察到別人，卻不被別人看到的角落，埋頭吃泡麵。 更有趣的是，這個大空間周圍有一個回形走廊，串聯起各種客房和洗手間、浴室、洗衣房以及洗衣房旁邊的側院。這種相互連通的回遊空間在日本傳統居所種很常見，隨著居者需求的變化，自由的空間被不斷的重新分隔，加入新的家具，賦予新的功能，生活就在層層疊疊之上，描摹出時間的樣子。每個細節都那麼普通而熟悉，但看過去就像一個秘密。 穿著花襯衫的老闆幫我把車子牽到餐廳的一角，說「早點去洗澡吧，趁花火大會的人們還沒回來。」 我還是跑去了三段壁看海，確切地說是聽海。 這段突出於海中的懸崖高50米，由3種不同的岩質——火成岩、運礦岩與崩潰岩組成，以此得名。太平洋的浪濤拍擊著熊野灘，震動著黑暗中的星空。 據說岬角下方深邃的海蝕岩洞也是古代熊野水軍的基地，12世紀末日本源平之戰時，熊野水軍曾經協助源氏家族作戰，因而奠定了源氏勝利掌權，開創鎌倉幕府的基礎，至今洞窟中仍有昔日的遺蹟。三段壁洞窟可以乘電梯抵達地下36米，有神像和波浪侵蝕的五彩岩壁可看。 ▲ 三段壁觀景台，沒有B門的RIHCO GR2，勉強拍出的星空 DAY02 白浜-川湯溫泉先有神呢，還是先有信仰 起大早，整個旅店都還在沉睡，陽光傾瀉於屋裡的萬千繁雜，不再是昨晚的秘密，而是尚未知世的安詳。吃掉一盒泡麵，推開門就被刺眼的陽光嚇到。剛過七點，熱氣就在海邊一覽無餘的公路上蒸騰起來，夏天絲毫不留情面。 ▲ 御休憩三段屋的早晨，跟早起的老闆打了個照面 左側的小路通往三段壁，店鋪在距離三段壁幾分鐘的路口上，已經經營了七八十年。雜貨、吃飯、紀念品，以及方便的自動售貨機、冰激凌機，都是昭和年間最常見的雜貨鋪標配。 此時我還沒有意識到在這樣的盛夏里騎行70公里是個什麼概念。去三段壁打了個卡，才正式上路了。 ▲ 三段壁觀景台 返回白浜站，再繼續向東，有兩條路可選。其一是前一晚經過白浜町溫泉的路線，其二是南邊經過南紀空港的路線。不走回頭路，我選了南邊。 一段爬坡之後，路過平草原公園，就到了南紀空港。路邊的椰子樹連接著平緩開闊的草原，跑道沒有飛機，只有耀眼灼熱的南國氣息。這裡已經很接近日本本州島的最南端串本，繞行南端的熊野古道被稱為大邊路。 ▲ 山路上眺望白浜沙灘 ▲ 南紀空港 返回白浜站之後，繼續沿富田川逆流而上，路邊開始出現熊野古道的指示牌，大概十公里之後，我遇到了第一個「王子」——稲葉根王子。 所謂王子，是以前皇室或達官貴人朝聖時所建的簡易設施，用做朝拜儀式，也順勢可以歇腳。熊野古道號稱有「九十九王子」，但不過是虛指。它們在道路沿途散布，大部分看起來像是小神社，有鳥居和神殿，山林深處也有很多只是塑像或者石碑。 出發之前，我並不十分了解紀熊野信仰的構成，按照官方的說法，這裡不僅是日本本土信仰的發源地，也是佛教、神道教交流融合的土壤。這些樣式不一，有些甚至看起來隨意的「地標」，因各種各樣的「相信」「願望」而建，再因絡繹不絕的朝聖修行而成為歷史的一部分，與其說紀伊山地本就是靈場，還不如說人們眾多的「相信」和「願望」在這裡匯集成了一種特殊的力量。 ▲ 田邊市富田川 ▲ 田邊市北郡，從縣道通往熊野古道徒步線的吊橋 殘酷夏日物語過了稲葉根王子，富田川漸漸遠離入海口處的平原和谷地，兩側的山巒高聳和深邃起來了。騎行的路線主要沿著縣道，與實際上的熊野古道徒步路線只是偶爾相交。左行正好在山谷的向陽面，正午時分，我已經被曬了個透徹，在25公里處，熊野古道館給了我躲避大太陽的庇護。 ▲ 熊野古道館，看起來十分霸氣的木結構傘形屋頂 ▲ 熊野古道中邊路 熊野古道館空有寬敞，裡面的配置比以往常見的縣道服務設施都要差很多，只售賣基本的登山裝備和紀念品，食品也只有簡單的泡麵和滴濾咖啡。半個小時之前路過大塔的道之站時，我已經隱約感覺到這條路後面的設施應該都不會太好了。 不過這時候我已經熱到頭暈，以至於只拍了一張照片，吃了點東西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註：「道の駅」日本主要公路上的休息站，比起高速公路休息站更像是紀念品商店和餐廳的混合體，會強調地域特色和特產 ▲ 滝尻王子 古道館對面，坐落著另一個重要的節點——滝尻王子。休息處開敞的亭子裡，我終於遇到了此行第一波朝拜的人，看樣子是要要搭乘巴士。好吧，我並不羨慕他們。 離開樹蔭進入陽光就像爬出冬天的被窩一樣痛苦，但在打出這些字的時候，我的身體已經完全忘記了那種讓人忍不住眯起眼睛的熱量，這是什麼「受虐自我保護機制」嗎？o(╥﹏╥)o 在到達下一個休息點之前，我又經歷了一次200米的爬升和一次迷路。 道の駅熊野古道中邊路在牛馬童子的入口處，依然是傘形的屋頂，規模又比熊野古道館小了一圈，但半圓的大窗探入山林之中，窗前的茶座甚是愜意。熊野名物めはりずし不好吃，醃過的芥菜葉子包著飯糰，但也著實沒什麼別的東西可買，幸好梅子蜜柑味兒的Cinder拯救了我。 ▲ 道の駅熊野古道中邊路室內 ▲ 室外休憩區 ▲ 梅子蜜柑味汽水，連飲料也要上八咫烏守護 緩過來一點，我試圖去探索一下林子裡的徒步路線，大木頭堆出的台階沒走幾步，就只剩腳步踩出的土路了。杉樹高聳，小徑深深，光暗，無人，走了幾十米，就被大隻不明昆蟲叮了腿，兩次，我還穿著騎行褲呢……嚇回去老實騎車吧，朝聖之路豈是說笑隨便就可以走完的呢。 ▲ 熊野古道牛馬童子口 下午過四點，道の駅就準備關門了，山路終於開始沉入陰影之中，我就在這陰影里爬上了海拔500米的小広王子，大腿不堪重負的抽筋了。推行，把水噴在騎行褲上，慢慢緩解下來。 其實小広王子附近有不少古樸的茶屋和遺蹟，但暮色漸沉，山中無人，蟬鳴洶湧。我無心多停留，最後十幾公里的下坡，抵達川湯溫泉的住處，天色已經黑透。 窗外，仙人泡湯 川湯溫泉是熊野本宮溫泉鄉的三處溫泉之一，我選了一家平價溫泉旅館，就在熊野川的支流大塔川岸邊。夏天顯然是溫泉的淡季，玄關處沒有幾雙鞋子。老闆娘抱著孩子笑盈盈，老闆遞出菜單時，我簡直感動得要哭了。 安頓好車子，等飯。老闆家的大女兒跑來送我一隻千紙鶴，用中國國旗圖案的紙折成，羞澀的樣子真是可愛。簡單卻不馬虎的咖喱豬排，吃的狼吐虎咽。 ▲ あしたの森 Ashita no Mori 地址: Hongu-cho Kawayu 1440-2, 本宮, 647-1717, 日本 單人間：淡季450RMB 泡湯回血完畢，夜裡四處閒逛的戲碼不能少。出門就是河道，想著去踩踩水應是涼爽，在緊湊的行李里努力塞進一雙人字拖可真是最棒的決定了。 這一踩不要緊，河裡的水，竟然是熱的？！ 難道我家旅店對面，竟然是傳說中的仙人風呂？定睛一看，河床上果然有用卵石圍出的原型「浴池」，腳下的溫泉咕咕上涌，帶著小小的氣泡。每到冬季，把河川攔堵後做成大型露天浴池，而且在星期六的傍晚，會舉行燈籠點燈儀式。我幻想著冬季熱氣蒸騰的景象，泉水和涼涼的河水混合著微妙的感覺，能獨享這份安靜也不錯。 ▲ 早飯和門外的仙人風呂 被摧毀的與被重建的 從白浜到本宮這一路幾乎沒有可以留宿的地方，才導致前一天不得不在山中騎行七八十公里，過了這一關，之後就相對輕鬆起來了。 ▲ 大塔川沿途，河灘上有一個名為木魂の里的露營地，不想走 騎過大塔川匯入熊野川的河口，溫泉鄉的隱秘溫存變成了大河的開闊，五六公里之外，在熊野川轉彎處沖積出來的一小片平原上，是熊野本宮大社所在的本宮町。 沖積三角洲名為「中洲」，大片水稻盡頭，佇立著日本最大的鳥居，鳥居之後的茂密樹林裡是曾經本宮大社的舊址。這裡是熊野川、音無川、岩田川匯流之處，被稱為「大斎原」おおゆのはら。直到明治年間，通往中洲沒有橋樑，涉過河水打濕衣角，也是前往參拜的一部分，在音無川的冷水中洗去最後的塵垢，才能進入神域。 ▲ 本宮町附近的重要建築 1889年（明治22年）由於流域過度開發，自然環境破壞，熊野川大水災，沖毀了原本占地1萬1千坪的五棟十二社。上四社於1891年遷至500米外的小山上重建，也就是現在的熊野本宮大社；而中四社、下四社在舊址上設石祠，沒有重建。 ▲ 《紀伊國名所図會》中的舊熊野本宮大社 高34米的大鳥居在熊野川邊，極具統治性的存在著。騎行在本宮町街道上，它就擠過房舍的縫隙吸引著我的目光，濃綠的樹林在鳥居之後包裹著那片神域。雖然已不復曾經的規模，毀於自然，又隱沒於自然之中，沉默的殘跡本身已是一種信仰。 ▲ 大斎原大鳥居 走過河川的防洪堤，穿過稻穗低垂的田野，抬頭鳥居巨大，下車走路。烈日之中濃蔭的小徑鋪滿碎石，零星的朝聖者肩頭搭著毛巾，也是沉默，只有腳步沙沙。遺蹟的土台百米見方，小徑一折，通向耀眼的河灘。此前在市街和田野中穿行，我對熊野川並沒有近距離的觀感，直到此時它豁然展現在我面前。 鵝卵石堆大大小小，綿延入水，遠望層巒疊出，回頭雲朵飄過大鳥居上的天空。 ▲ 熊野川河灘 被相信的與被利用的 本宮大社是熊野三山中最為古樸的一座，象徵著西方極樂凈土。158級台階兩側幡旗飄動，杉木參天。我還不明白為什麼鳥居旁邊掛著三腳烏鴉的幡旗，也不知道黑白旗幟上的「大權限」是什麼意思。 ▲ 參道上的三足烏鴉「八咫烏」 ▲ 連接到正殿的158級台階 爬上台階，我就被神殿迷住了。原木構造和檜皮葺，構建連接處、破風和木椽的端頭點綴著金色的金屬裝飾，樸素的質感與貴重的耀眼，克制卻強烈。 神社正殿供奉著主神家都御子大神（けつみこのおおかみ）。回來之後做了很多功課，依然沒搞明白這些本土神之間的關係，而且連本宮神社的創立時間都沒有確切的說法，只有模糊的「推測2000年前」。不過，我搞明白了幡旗上的「熊野大権現」即是熊野神，指熊野三山所供奉的神明，在本地垂跡的思想影響下被稱為「熊野権現」。 而「本地垂跡」這個詞，牽扯出了外來佛教和日本本土信仰上千年的糾葛。 ▲ 熊野本宮大社參拜順序和主要建築形制 日本本土信仰（神道）十分樸素，地緣密切聯繫，而對外封閉。6世紀佛教傳入，受到當時王權的推崇，對神道產生了衝擊。佛教提出「佛主神從」的「本地垂跡」說，宣稱佛或菩薩是「本地」，神道所奉之神是佛或菩薩的「分身」或「垂跡」，並把日本諸神作為佛教的護法神。比如熊野本宮的主神家都御子大神，就是阿彌陀如來的垂跡，日本各地常見的八幡神是阿彌陀如來的垂跡，兩者都是較早與佛教產生密切關係的本地神。 從那時起，日本開始了長達1000多年的「神仏習合」（神佛習合）。 之後，熊野信仰又與修驗道聯繫在一起，在平安末年回應阿彌陀佛的濟世，從而在全國範圍內興盛起來，一時間參拜道上朝聖者密密麻麻，是為「蟻の熊野詣」（螞蟻的熊野參拜）。 再後來，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江戶時代宣揚神道優勢的思想又興，明治政府推崇神道國教化，一紙「神佛判然令」，神佛分離，無數偶像、聖跡湮沒無聞。 風吹動神門外掛滿風鈴的轉輪，清脆的聲音灑滿院子，各色短冊上畫著八咫烏，顫動，旋轉。 我還不知道兩天之後的那智大社將向我展示神佛分離的痕跡，但在八咫烏郵筒旁，我看明白了這隻三足鳥也有著複雜的傳說。 它是太陽的化身，鎮死靈，也是熊野的象徵。在眾多說法中，人們願意相信三隻腳分為「天、地、人」，代表著神、自然和人為同一個太陽所生。在接下來的世界遺產熊野本宮館裡，我將看到八咫烏作為日本足球協會的標誌，跟隨球隊征戰各地，而熊野三山，也成為每次出征世界盃前的勝利祈願地。 終歸，人們會相信想要相信的，需要相信的，以及不得不相信的。 只要還有生活 世界遺產熊野本宮館並不太顯眼，但是一路難得一見的新建築。 門前廣場的長廊分隔開主幹道與建築本體，也方便在遊客休息等車。南北兩棟主體建築簡潔明快，其間一條通路直達熊野川河灘，據說與本宮大社到熊野川的軸線有關，我在衛星圖上到沒看出。建築的結構也同樣明快，杉木來自周邊的山林。南棟是遊客中心，提供諮詢服務和各種付費項目，展覽以世界遺產「紀伊山地靈場和參拜道」為主題 ，北棟的展覽則以本宮大社為主題。 ▲ 迴廊與熊野川通路 ▲ 南棟室內 ▲ 展覽區域。右上是2000年世界盃日本的隊旗，八咫烏抓著一隻足球 ▲ 世界遺產熊野本宮館平面示意圖 官網：http://www.city.tanabe.lg.jp/hongukan/index.html 最令人動容的場景發生在南棟面向大斎原的落地窗，大鳥居入畫。再走近，外面竟然有一座露天泳池，當午的太陽並沒影響幾個孩子的興致。泳池的牌子上寫：本宮町市民水泳場——為本地服務的公共設施放在這個位置，似乎不合時宜，有點魔幻，卻比什麼網紅無邊泳池有意思太多了。 可能從某種程度上，「世界遺產館」不只是為「過客」服務的設施，更是本地生活的核心。從現實的生計來源到精神的地域認同，就像當年的「神佛習合」，如今人與神之間的關係也依然被不斷的重新解釋著。 「くまのこ食堂」的午飯值得推薦，一座日式宅院，談不上有什麼歷史，但古色古香。料理以熊野當地食材為原料，自己養殖的雞蛋，本宮周邊產出的蔬果、大米，當地獵人捕獲的野生鹿和豬，還有來自熊野川水系的魚類，連用水都直接取自熊野川水系的果無山脈。 ▲ くまのこ食堂 地址丨和歌山県田辺市本宮町本宮452-1 營業時間丨11:00〜21:00 (20:00 L.O.) 定休日丨火曜日 官網丨 我沒碰野味兒，點了俗氣的熊野牛排套餐。牛排在平底鍋上煎好直接端上，第一塊五分熟，吃到最後，牛肉就因為餘熱全熟了，從軟糯清甜到肉香濃郁，口感變化很有意思。不過日本的野味也很安全，執照獵人捕獵後，需經過嚴格檢疫才能流通。 離開本宮之前，我又回到熊野川邊，也壘了一堆鵝卵石，盯著河水發獃。眼見山中風起雲湧，雷鳴電閃，河流和山巒失去顏色，瞬時變了模樣。而轉眼太陽又射穿雲層，回到那個什麼也沒發生過的夏日午後。 一場猶如快進般的風雲變幻，逝者如斯夫，不舍晝夜。 嚴格意義上講，從本宮開始，中邊路繼續取道山中，走小雲取越・大雲取越達到那智大社，再經海邊去往速玉大社。但是平安時代，達官顯貴也會乘船沿熊野川順流而下，直到新宮熊野速玉大社附近的権現川原，這一段的熊野川也被列入世界遺產，被稱為「川の參詣道」。 在道の駅瀞峽街道附近，可以乘坐木製小船，大約90分鐘即可到達新宮。也有觀光船前往熊野川的支流北山川，遊覽更為深邃的峽谷風光瀞八丁。 ▲ 熊野川河谷 ▲ 瀞峽的漂流地圖 ▲ 紀伊半島大水災紀念碑2011年12號颱風引起，熊野川最高水位達8米，即是紀念碑的最高點 睡在圖書室里 河谷開闊安靜，幾處小小的瀑布點綴其中，與昨日相比，沿河騎行甚是愜意，於暮色降臨時抵達新宮市。 入住Youth Library，白天是社區圖書館，晚上是青年旅社。環境談不上太好，有小飛蟲在燈泡周圍徘徊，但一個人獨享有庭院的圖書室，我也就滿足了。 ▲ Youth Library Engawa Chiho 1-3-1, 647-0015, 新宮市 單人間：319RMB 他們拼上性命的旅程 早起去神社，一直都是令人舒暢的選擇。 速玉大社既沒有本宮大社那樣悲壯的重建史，也沒有那智大社那樣聞名的瀑布，連建築都是不太久遠的1967年重建的。塗裝成朱紅色的木構件，在盛夏的陽光里喪失了陰影，仿佛並非此世的存在。 ▲ 平面示意圖 速玉大社的主神是熊野夫須美大神（熊野結大神，本地佛是千手觀音）、熊野速玉大神（本地佛是藥師如來），據說夫須美大神就是伊耶那美，速玉大神就是伊耶那岐。這兩位是《古事記》中日本最早的神，相當於亞當夏娃吧，不過這倆是兄妹。原本供奉在附近神倉山的磐座，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供奉於此處。相對於位於神倉山的元宮，現在的神社也稱為「新宮」。我猜這也是「新宮市」名字的由來吧。 按照中邊路最艱苦的走法，速玉大社是熊野三山的最後一站，被稱為「甦りの地」（復活之地），歷經千辛萬苦的朝聖者，風塵僕僕，激動落淚，即使鞋子濕透也依然被迎進神殿——速玉大社「濕鞋入堂」的社訓，在信仰細節上的平等不知為何聽起來偉大而卑微。 ▲ 神門與參道 「命がけの旅は、 私達が生まれた時に持っていた はずの純真なこころと姿を取り戻す試練の旅でも あったのでしょう。」 拼上性命的旅程，也是取回我們出生時所擁有的純真之心和身姿的試煉之旅吧。 ——速玉大社官網上對於「甦りの地」的解釋 九點一過，授予所開張營業，參拜者和遊客也陸續多起來。屬於我的神社時間結束，開溜。 ▲ 仲氷店 地址丨〒647-0081 Wakayama, Shingu, 551-12 時間丨上午8:00營業 繞道去吃了一碗刨冰，便轉向了熊野川的入海口，那裡有一家本地酒廠「尾崎酒造」。號稱是本州最南端的酒藏，明治二年創業，明治十二年在現在這塊土地上建廠，居於熊野川入海口，與波濤洶湧的太平洋近在咫尺，因此招牌酒名為「太平洋」。 銷售的門面小小的，櫃檯裡面的另一半反而寬敞，三四個女員工忙活著。不同釀造方法和容量的酒簡單的擺放著，柜子上襯著藏藍色的棉布，跟這些酒的名字一樣，波濤洶湧。 「太平洋、速玉、潮岬、鯨えびす、くまの那智の滝、勇魚……」 本釀造的太平洋曾經在2017年的日本酒評選上獲得最高金獎，我選了純米酒的太平洋，720ml價格在1500日元左右，拜託店家用宅急送直接送回大阪。 註：「鯨えびす」えびす惠比壽，是日本的財神爺、「くまの那智の滝」熊野那智瀑布 ▲ 尾崎酒造 地址丨〒647-0002 Wakayama, Shingu, Funamachi, 3 Chome−2-3 時間丨上午8:00營業 官網丨http://ozakisyuzou.jp/ 我們Easy Mode的逃離 路過熊野川上最後一座大橋，我離開了河流和山谷，今天一路都將與太平洋相伴。 這片海域可沒有什麼溫柔的沙灘和浴場，粗糲的砂石海岸一個人也沒有，紀勢本線距離海邊極近，偶爾有火車開過。 這正是我喜歡的。 石階已被踩得光滑的神社、承載了無數願望的神佛，似乎跟我沒什麼關係，裝模做樣的朝拜一番，轉念一想，不過是一些功利的願望罷了。 ▲ 新熊野大橋 這樣獨自面對自然的時刻，反而更像是我的朝拜。 太平洋的浪一波接著一波，上一個與下一個相似卻完全不同，這一浪可以安坐，下一浪卻會打濕鞋子。太平洋的風吹過，海天交際水汽迷濛，掩蓋著太陽的灼熱，等察覺的時候，已經被實實在在的曬痛。 天地逆旅，萬物過客，沒有了日常的羈絆，自己縱使渺小，也總算是凸顯了出來，得以流汗、疲倦，被曬痛、被摔打。仿佛站在另一個平行世界，遠觀著現實多稜鏡中無數個自己。 ▲ 王子ヶ浜 自古而今，熊野信仰所崇拜的，就不只是供奉於神殿中的偶像，而是紀伊半島的群山海岸、其中萬物。本宮大社居於三河交匯之處，速玉大社供奉的是一塊巨石，而那智大社旁邊的那智瀑布就是信仰本身。除此之外，還有湯之峰溫泉的大地之神，封閉於船中的海上修行，甚至洞窟、鵝卵石、懸崖下的「死者」…… 由此，似乎就可以理解「靈場」一詞。無論強者弱者，地位高低，善惡貴賤，都可以踏入這片場域，以艱難困苦為覺悟，尋求某種「解救」。也許，這也讓紀伊半島上的信仰可以被更寬泛的解讀和接受。 ▲ 王子ヶ浜 不過，時至今日，無論是騎行，還是徒步熊野古道，早已不復曾經的艱苦。詳盡的路線圖和完善的休憩設施，比起尼泊爾或者美洲的那些世界級徒步路線，這裡簡直就是小徑漫步了。跟夏季攀登富士山一樣，大部分普通人都可以完成。 在這個被漸漸「驅魅」的世界裡，我們被包裹在社會的殼裡，不再需要直面自然的狂暴，卻也付出了被囚禁於殼中的代價。而且，這殼已經連接著血肉，再也無法剝離。 偶爾游移到縫隙的試探，到底是解救呢，還是悲哀？ 周而復始的靜止 沿著海岸的騎行很是舒適，下午四點前我就抵達了那智勝浦，號稱西日本金槍魚產量最大的漁港。 勝浦港三面被山包圍，入口處又有島嶼坐鎮，在熊野灘的洶湧波濤中得以庇護，自古以來就是廣為人知的良港。受黑潮影響，回遊性魚類集聚，漁業繁榮起來，加上勝浦溫泉湧出，這裡成了南紀頗有名氣的度假地。 ▲ 那智勝浦港 勝浦是個太適合隨便散步的小鎮，像日本很多小鎮一樣，JR車站旁邊即是中心商店街，兩百多米走到頭，就是漁港。商店、咖啡館、餐廳零星分布這片區域的小街巷裡。在面向內港的地方，露天的足浴溫泉「足乃湯」24小時開放，可以邊泡腳邊觀望漁港內的風景。每年1月底，在金槍魚脂肪含量適宜，口感上佳的時候，まぐろ祭り（金槍魚祭）會如期舉辦。 在夏季並不是金槍魚的盛產時節，早晨的魚市已過，碼頭周圍和市場都空空如也。零星的漁民在船邊閒聊，有人拿著水槍清洗地面，有人拿著魚竿尋找垂釣的地方，我騎車慢悠悠的轉著圈，然後坐下來畫張畫。 我對魚並沒有什麼愛好，甚至小時候一度因為討厭腥味而拒絕吃魚。但每次路過漁港，卻特別喜歡。 忙碌之後的空，暗示著某種周而復始。 每一天，每一年，空氣中殘餘的氣息，地面上留下的痕跡，是人與他者之間的線索，經年累月，磨合成一種頑固又緩慢改變著的氣氛，支撐著那些高亢的時刻，如海灣托著它的船。 四間小館的漁港之味 勝浦中心商店街上的義大利餐廳，開放式廚房裡的石窯很顯眼，菜單滿滿一頁都是各種口味的窯燒披薩。點了「那智勝」，喝著啤酒等。 廚師小哥熟練而沉默，爐鏟將鑄鐵盤送進石窯，幾分鐘之後拿出放上牛排，再送進石窯，幾十秒之後牛排就滋滋作響放在了吧檯上。啊，可能我在本宮吃到的熊野牛就是這麼做的。不一會我的披薩也上來了，餅底鬆軟，芝士十足，「海味雞肉」有點奇怪，但如字面，確實海味十足。 —————— ama ai 咖啡館 地址丨〒649-5335 Wakayama, Higashimuro District, 築地５−２−１０ 時間丨11:30-23:30 官網丨amaai.net 酒足飯飽溜達到咖啡館「雨間」，店主蹲下來聽我點單，發現我不是日本人之後顯得有點拘謹羞澀。他說店名是「雨停間隙」的意思，說自己特別喜歡在大屋頂下避雨，跟身邊的人說了很多話，但不經意間就各自歸家了，但願能在雨短暫的停歇中，能回到令人安心的這片屋頂下。 時間很晚了，旁邊幾位年輕媽媽離開之後，我成了最後一位客人。我埋頭寫著這幾天以來最幸福的日記，他埋頭擦洗著杯子，沒有再說話。 —————— 十割そば森本屋 石窯披薩、義大利菜 地址丨和歌山県東牟婁郡那智勝浦町勝浦451 時間丨11:00～14:0017:00～20:00(19:30LO) 定休日：每月第2、第4個周二 到達勝浦的第一晚錯過了last order的時間，第二天午飯早早來排隊。差十分鐘十一點，店門外已經有七八個人在等。開張之後，老闆娘以一組一組客人接待，於是還要等。餐廳完全是一副古民家的樣子，裡面不大但曲徑通幽地很複雜，沒有人引路，確實沒法找到自己的座位，也可能打擾別的客人。 前一晚只吃到了「海味雞肉」，所以金槍魚拌飯「鐵火丼」必點。新鮮的金槍魚赤身蓋在米飯上，澆上醬油，攪拌生雞蛋。這一碗，讓一向不喜歡魚肉的我，現在還常常饞生魚。後來在其他地方也吃過幾次鐵火丼，都沒有這一次清爽。 店裡的招牌是蕎麥麵，蕎麥粉里加入不同比例的小麥粉，能獲得不同的口感，招牌上的「十割」就是指使用了100%蕎麥粉做成的面。點了清湯熱蕎麥麵，剛好平衡生冷的蓋飯，照顧一下自己的中國胃。 —————— Why Kumano 咖啡館、酒吧和旅社 地址丨築地5-1-3 2F, 649-5335, 那智勝浦町 價位丨宿舍間255RMB Why Kumano在JR紀伊勝浦站對面，明天我要從這裡搭乘火車返回大阪，再方便不過了。 旅店門臉小小的，隔壁是一家小餐廳。進門就是樓梯，前台和房間都在二層，同時亦是咖啡館和酒吧。三五個年輕人前前後後的忙活著，原來是上周剛剛開業，很多細節還沒收拾完。 「我們的設計師也在呢，你看設計得怎麼樣？」 一個男生聽說我是學建築的，邊擦汗邊問我，循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戴著漁夫帽和眼鏡的男生，在窗邊檢查著什麼，輕輕地對我點點頭。 這樣簡單的對話，是我一直喜歡住小旅店的原因，雖然它們大多數並不驚艷，只是有著日式簡潔溫暖的設計感和乾淨熨帖的床鋪。但我常常能在各種各樣的細節里，發現老闆克制的喜好，再聊上兩句。適當的距離，不至於孤單，也不至於疲倦。 /// 番外金槍魚到底有幾個名字 看過一部很古老的漫畫『築地魚河岸三代目』，講述一個魚料理門外漢繼承自家魚店的故事，種類繁多的魚類和做法，東京築地市場繁忙而細膩的日常，讓我這個魚料理小白也看得津津有味。 在勝浦常常可以看到金槍魚的三種寫法，平假名まぐろ、片假名マグロ反而比漢字「鮪」更常見。在查閱勝浦漁港的官方頁面時，發現了關於金槍魚和捕魚方法的介紹，竟然還有歷年不同種類的捕撈量和拍賣價格。 聽說一種語言裡面對某類事物描述的詞語越多，就意味著在這種文化中這件事越重要。日語中對魚類的稱謂繁多，不僅各種類、各部位都有很多名詞，甚至不同時間捕撈的同種魚，都有不同的名字；根據魚的種類，量詞也有很多變化。 以下資料來自和歌山漁業協同組合聯合會官網 ▲那智勝浦港出產的金槍魚品種 太平洋藍鰭金槍魚（クロマグロ/黒鮪） 大眼金槍魚（メバチマグロ/目鉢） 黃鰭金槍魚（キハダマグロ/黃肌・黃鰭） 長鰭金槍魚（ビンナガマグロ/鬢長） ▲金槍魚不同部位的名稱 腹部脂肪豐腴，背部赤身肉質堅實有嚼感，每一部位的口感都不同，適合不同的料理方法。圖中未標出的頸、魚頭、臉頰、魚鰭、眼周，幾乎每個部位都有各自的名稱、口感和吃法。 ▲勝浦漁港不同種類金槍魚的打撈海域 ▲金槍魚捕撈的延縄（はえなわ） 日本最常用的金槍魚捕撈方法，主繩長達50-150公里，下垂的支繩長30-50米，多達500-2000個釣針。因為可以覆蓋深廣的海域，適合捕撈大型金槍魚（體重10kg以上）。投放漁繩需要4-6小時，收起漁繩需8-15小時。出海的船隻小則10噸，大則上百噸；出海一次至少5天，最長可達50天，一艘船一天能捕獲20-100隻魚。 相比之下，卷網捕撈雖然漁獲量大，但金槍魚會壓疊在一起而掙扎受傷，位於下面的金槍魚因為不能夠及時處理而發生變色。而且因為會捕撈到很多小金槍魚，對金槍魚資源的保護不利。 ▲魚市場見學 每天早晨7:00，約半小時，可以跟隨從業者體驗金槍魚拍賣的氛圍。只對入住旅館工會的客人開放，需提前一天16:30向入住旅館預約 費用丨中學生以上1,000円/人，小學生以下500円/人 地址丨和歌山県漁業協同組合連合會勝浦市場 那智勝浦町築地7丁目8－12 官網丨 DAY05 那智大社-大阪 想要看到日出，三點半就要起床。每次到了旅行的最後一天，我就很不得不要睡覺。 騎出勝浦漁港返回那智灣，我只能從地圖上得知這片海灣朝東，但是太陽具體會從哪個方向升起呢？接近四點半，海邊已經有很多老人家在散步，我沒來得及吃早飯，只能買瓶罐裝咖啡充飢。 結果，太陽並沒有如我想像從海面上升起，而是被東北方向的岬角擋住了，反而是晨光未露的迷離清晨更讓人喜歡。 ▲那智灣 回來查資料發現，那智灣浜之宮附近還有一處世界遺產，補陀洛山寺，補陀洛是梵語中「觀音凈土」的音譯，這座天台宗佛寺因宗教儀式「補陀洛渡海」而聞名。 平安時代，信眾從這裡出發乘船入海，向著「觀音凈土」，漂流而去。小屋一樣的船艙四面建「發心門」、「修行門」、「菩薩門」、「涅槃門」的四個牌坊，但卻沒有門，信徒進入船艙後，用木板和釘子封閉。渡海船被拖航到海上，在綱切島附近切斷繩索，隨波漂流，直到腐朽被大浪吞沒為止。 根據《熊野年代記》記載，從868年到1722年之間，漂流進行了20次。奉獻自己的修行者，抵達心中的凈土了嗎？還是在飢餓與海浪中消失於幻覺之中呢？ 總之，我沿著那智川的入海口順流而上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這個殘忍的聖地。清晨的山谷寂寂無人，但一直不乏商店、旅館，透露出人頭攢動的商業氣息。意料之中的，那智大社並沒有成為最後的高光。 ▲沿那智川的上山路 那智山有多少台階 那智山上主要有兩座世界遺產——熊野那智大社和那智山青岸渡寺，能遠觀那智瀑布的飛瀧神社是那智大社的別社。穿過樹齡上百年原始森林的267階石階，被稱為大門坂，是關於熊野古道最被廣為傳播的照片的拍攝地。 我把車停在大門坂的入口處，尋思著爬台階怎麼也比蹬車上去容易吧。其實自行車可以隨著車行道，一直爬到三重塔附近的停車場。我倒是沒有低估大門坂的難度，只是沒想到，過了大門坂，還有幾乎三倍長的台階參道……好在瀑布下面即是停車場和公交車站，不得不佩服景區的流線安排，基本做到了車行和人行分離，體力足夠的人，可以不受干擾的體驗完整的步移景異，累了也能很快找到車站。 ▲那智山地圖©熊野那智大社官網 起大早除了想看看太平洋日出，還有一個小私心是想感受一下晨霧瀰漫的那智山原始森林。前一晚坐在港口畫畫，就看到雲霧極低的掠過山頭。然而山谷中氣溫升高比我想像的快得多，別說丁達爾效應了，連個霧的影子也沒有。 晨光里的大門坂缺乏神秘氣氛，從參天巨木里一出來竟然還有個煞風景的立體停車場，更不用說接下來的參道，沿途全是販賣紀念品的商店。好不容易爬到了鳥居，抬頭一看，神社有好幾座建築在維修。 我兩腿發軟，已經沒了脾氣，唯一值得慶幸的，可能只有時間太早，我幾乎是第一個遊人。 ▲參道 那智大社的主神是熊野夫須美大神，穿過一扇朱紅色的側門，就是青岸渡寺，供奉如意輪觀世音菩薩。 明治時代神佛分離時，熊野本宮大社、熊野速玉大社的佛堂全部被廢除了，只有那智大社如意輪堂免遭破壞，之後由信徒作為青岸渡寺復興了。 ▲參道上的第二鳥居 ▲那智大社社內 青岸渡寺是西國三十三所第一番札所。我費了些功夫才搞明白這些詞都是什麼意思，不得不說，在系統化評選這方面，日本人比我們認真多了。 西國三十三所是分布在近畿2府4縣和岐阜縣的33個觀音信仰的靈場的總稱，參拜三十三所是日本歷史最悠久的巡禮。而靈場之所以被稱為札所，是因為人們為了祈求與觀音結緣，會將自己的出生地和姓名寫在金屬或木牌上，釘在寺院堂中，牌子稱為「札」。 ▲青岸渡寺 ▲三重塔和那智瀑布 從青岸渡寺到那智瀑布還需要步行十分鐘左右，里參道和瀑布參道（お滝參道）盡頭的飛瀧神社，供奉的神就是那智瀑布本身。133米的落差是日本境內單段最大落差的瀑布，被稱為「一の滝」。沒有黃果樹瀑布70多米落差100多米寬的壯闊，也沒有台灣蛟龍瀑布1000多米的世界級落差，那智瀑布只能算是山谷中的一道秀氣的白練。 不過從古木參天的參道上拾級而下，瀑布在樹冠的遮蔽中漸漸展現出全貌，再穿過兩側的神社和鳥居，站在看台上仰望，也可稱上沁人心脾。如果走大雲取越，艱險山路盡頭的這一道白練，大概也就是仙境了吧。 ▲那智參詣曼荼羅 36幅描繪那智參拜的繪畫之一，藏於那智熊野大社。畫中從下到上描繪了補陀洛渡海、參道、青岸渡寺前的田樂場、那智大社、三重塔、那智瀑布等等，既有自然景觀、宗教建築、也有民俗和宗教活動 尾聲 回程下山，吃過午飯，在旅店門口打包完自行車，從正午的南國返回傍晚的大阪。 每次騎行結束，都有一種重回人間的恍惚。 ▲JR紀伊勝浦站台 這可能是我寫作時間最長的一篇遊記，一個星期斷斷續續的回憶、處理照片、查閱資料的過程中，我們依然還沒有度過2020這個魔幻的深冬，我被兩個世界拉扯著，一遍又一遍重寫開頭。 大家開始慢慢討論起疫情會帶來什麼長遠的影響，疫情過去之後要做些什麼，有悲觀有樂觀。但生活本來就是糾纏在一起的混沌，即使面目本來悲涼，如果我們不相信它能更好一些，我們還能相信什麼呢？ 走完朝聖之路並不能解救什麼， 而相信我們可以走完才能。 相信本來就是一種解救。 熊野古道中邊路位於和歌山縣境內，路況良好，大型車輛不多，適合騎行。全程170公里左右，累計爬升1497米。 白浜至本宮一段主要為311國道，山路；市鎮密度低，補給相對較少； 本宮至新宮為168國道，經過和歌山與三重縣的交界，河谷路段； 新宮至那智勝浦為42國道，海濱路段。 寫遊記的過程中，我整理了詳細的谷歌地球kmz文件，如果需要，請留言 以下為行者app記錄的實際騎行路線和數據 兩個輪子一條路 CYCLING TRIP// 06 //KUMANO KODOU 169km/5days 圖文原創，未經允許，請勿轉載 《山川心地內，一念即千重丨熊野古道騎行記》完，請繼續朗讀精采文章。 喜歡 小編的世界 e4to.com，請記得按讚、收藏及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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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川心地內，一念即千重丨熊野古道騎行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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