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秘高考輔導報志願行業：最高要價10萬！狂收智商稅？

大江看潮

作家

教育部6月16日發布預警稱：

對於各種假冒專家身份，有關部門從未發放過“高考志願規劃師”等職業資格證書。

預警通告還稱，某咨詢機構打出廣告，稱“與C9、985、211院校成功牽手”“著名部屬高校權威志願填報專家組成團隊”，該機構一些所謂“志願規劃師”都是臨時招募的社會人員。

2021年高考報名人數1078萬，填報志願成為學生和家長的第二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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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志願填報將成為“第二戰場”

2021年6月8日，高考落下帷幕。2021年全國高考報名人數1078萬，再創歷史新高。

很快，高考志願填報將成為學生和家長的第二戰場。

近十年，高考志願付費填報行業逐漸興起。天眼查數據顯示，中國目前有1500家名稱或經營範圍含“志願填報”的企業，約90%企業成立於近五年內。注冊資本在200萬元以下的企業占了一半。

這是一門賺信息差價的生意，准入門檻低，人力是主要成本。每年的高考月是生意旺季，在志願填報軟件的技術支持下，最快30分鐘就能出具一份填報方案。

一紙方案，價值不菲。市面上的付費志願填報服務，從數千至數萬元不等。在一家機構網站上，“高考報考一對一”有四個價位，最高一檔98000元。

6月16日，教育部官網發布預警，謹防“高價志願填報指導”詐騙陷阱，提醒目前沒有任何招生考試機構、高校與社會機構或個人開展高考志願填報指導的合作。

填好了高考志願，就能選對人生方向嗎？

02 高考志願一對一咨詢要價最高10萬元

還有不到10天時間，河北省2021年高考考生何宇（化名）就要報志願了。今年是河北省新高考第一年，采用全新的“專業（類）+學校”報志願方式，每名考生可以報96個志願。如何在幾千個學校、專業中選擇，讓何宇和他的父母頗為焦慮，於是他們尋求付費咨詢。在網上搜索高考志願咨詢，提供付費服務的公司多達上百家。收費金額更是眼花繚亂，高考志願咨詢分為大數據卡和一對一咨詢兩種。大數據卡有的免費，有的從幾十元到幾千元不等，一對一咨詢更是從幾千元到數萬元不等。何宇咨詢了多家機構，不同的機構報價差距甚大。“越是資曆深的老師，一對一咨詢的價格越高，但機構網站上老師的介紹全部光鮮亮麗，讓人難以分辨，不敢確信。”這是一個缺乏監管的灰色地帶，咨詢定價沒有標准，老師資質真假莫辨，誇大、虛假宣傳比比皆是。

由於服務周期集中在高考之後的十幾天裏，即使客單價再高也難以形成規模，整個高考志願咨詢行業呈現“散、亂、小”，成為一個特殊的教育行業。何宇聯系了一家名為“升學規劃研究院”的機構，這家機構宣稱成立於2001年。銷售人員的開場白是“志願報不好，高分也白考”。接著向他推薦了一款名為“高考GPS”的智能志願填報系統，功能包括學校曆年錄取查詢、專業曆年錄取查詢、最新招生計劃與章程、性格測試、職業薪酬前景及對口專業等。“現在的價格是400元，6月25日高考出分之後就恢複898元的原價。”銷售人員說。這些大數據卡的數據庫大多數來自公開信息。事實上，由於互聯網大廠相繼推出了免費的高考志願數據庫，近年來，市面上大數據卡的價格屢屢被擊穿，很少再有考生願意花幾千元錢購買此項服務，天價高考志願服務只剩下一對一咨詢。

“我們院長的價格是10萬元，都是以前那些有錢的家長介紹來的，因為那些家長的圈子就有錢，來了就點名院長，他們認為我們院長做的方案天衣無縫，把高考分數用得淋漓盡致。”銷售人員說。這家升學規劃研究院院長姓趙，是這個行業的老兵，1985年畢業於北京大學力學系。10萬元是這個行業頂級專家的價格。另一家機構官網顯示，該機構“高考報考學發起人”的一對一咨詢價格是9.8萬元。其董事長姓王，自稱“高考報考學”創始人，官網信息稱他是北大、清華、中國人民大學等高校特聘職業指導顧問。不同資曆老師的價格不同，前述“升學規劃研究院”老師的價格從10800元到39800元不等，而另一家機構老師的價格從9900元到49000元不等。03 “天價”咨詢費也擋不住家長的熱情

如何在短時間內篩選有效高校和專業，一些報考輔助機構和填報志願APP成了家長的“救命稻草”，“天價”也擋不住家長的熱情。與此同時，大量高考志願填報軟件、APP也上線，魚龍混雜、價格不等。專家提醒，家長需先掌握一定知識，在選擇服務和機構時擦亮雙眼，避免上當。一些實例：填報志願一頭霧水，家長花錢圖省心

女兒高考完開始睡覺、逛街、玩遊戲，可作為母親，劉女士的神經又緊繃起來。幫女兒選大學和專業成了家裏頭等大事兒。離成績公布還有近10天，但她研究報志願已經有半個多月，根據女兒的估分她選中一些學校和專業，但對能否穩妥錄取還是一頭霧水。劉女士說，和女兒同學家長交流時發現，真正對報志願“有譜”的家長寥寥無幾，“我們自己高考已30年多了，現在形勢也與以前大不同。”正因此，近幾年，專門為劉女士這樣的家長排憂解難的高考報志願服務機構火了。它們收費不菲，但仍被家長看做“救命稻草”。張先生女兒去年參加高考，分數剛跨過北京理科一本線，夫妻二人工作太忙，於是張先生花了超過4萬元，找了一對一輔導報考志願的“專家”，根據女兒成績和喜好報考了北京一所學校的計算機專業，被成功錄取。從考前聯系到成功錄取，短短一個多月時間，4萬多元的花銷不菲，但張先生覺得自己省心又省事兒，也為女兒找到了滿意的學校和專業，這錢花的比較值。“術業有專攻，這比我們自己盲目看半天有效。”有了這樣的先例，劉女士覺得這錢不白花，這幾天正忙著咨詢各家報考服務機構。一類機構：一對一輔導最高要價9.8萬

在北京海澱區一家報考服務機構，客服人員推薦了一個網絡在線查詢系統。“出分之前，你可以先大概看看目標學校、想學專業和曆年分數線、錄取人數等。等分出來你把分數輸進去，就可能看到你在所有考生裏的名次，到底要報考哪裏就更拿得准了。”對方說一款售價為898元的“大數據庫系統卡”賣的很好，因依托當地教育考試院數據，參考價值很高。“如果買了卡還是很不明白，我建議你找我們的‘一對一’輔導教師來指導。報志願其實是個個性化定制過程，老師經驗足，能為你量身篩選。”

而這樣的“一對一”輔導當然價格不菲，3年經驗的老師要價12800、15800元不等，5年經驗的老師要20000元以上，而幾位有10年報考咨詢經驗的老師最高則需98000元。

輔導形式由家長和老師商量決定，可以見面，也可通過微信語音、視頻。一批軟件：線上報考神器也來爭市場

“天價”志願填報咨詢火爆，各類高考志願填報APP也成為流行的報考“神器”，受到追捧。在某應用平台搜索發現，“優志願”、“高考好志願”、“高考志願填報助手”等幾十個相關軟件，其中有不少打出了“人工複檢”字樣。下載一款名為“高考志願君”的軟件，頁面顯示“七分成績走，三分志願拼”，宣傳內容中一再強調填報志願的重要性，並強調平台注重大數據挖掘，從海量高考數據全面分析。點擊進入後，頁面最上方填寫預測成績及地區後，便會出現“沖刺推薦”、“穩妥推薦”、“保底推薦”等選項，裏邊排列著眾多學校名稱。此外，該軟件還有一款專業測評職業指導的服務，需花18元錢購買，聲稱通過全方位的心理測試問題，測查考生興趣、性格和能力等，尋找相互匹配專業，為未來職業選擇給予專業指導意見。04 身份撲朔迷離的“規劃專家”

作為一家曾經的明星創業公司，錄趣曾希望成為行業的顛覆者，但如今正在申請破產。原錄趣CEO孫彥波告訴記者，2020年的疫情給公司造成了嚴重影響，導致無力支付員工工資。錄趣成立於2017年，定位為高考在線知識咨詢服務平台，一端聚合答主，另一端吸引用戶，采取知識付費的方式，用戶高考志願咨詢的客單價只有十幾元。“錄趣如果定位成互聯網流量產品，會做成平台模式，高考志願是生涯規劃的其中一個產品。”孫彥波說。但疫情切斷了高考志願咨詢機構的獲客渠道，這個行業過於依賴進校、講座等線下渠道。更多的機構只是聚集了數名專家的作坊式公司，為了打造IP，這些專家被冠以各種頭銜，但由於行業門檻過低，這些專家身份成疑。

比如志願無憂的專家朱砂全程一對一服務的價格是62900元，官方介紹顯示，朱砂有“高校20餘年工作經驗，大學學術委員會委員，教授職稱”，但沒有明確介紹曾在哪所高校工作以及研究領域。另一個名為完美志願的機構裏，一位名為李宇峰的專家被介紹“先後擔任央企董事會辦公室主任，戰略規劃部負責人，上市公司集團人力資源總監”等，但同樣語焉不詳，沒有介紹具體公司。新華社曾報道稱，咨詢師培訓數天就能上崗，打著招辦退休人員旗號的“專家”可能只是幹後勤的。

“有的高考志願專家甚至都沒上過大學，學曆證書都是偽造的。”業內人士透露。

還有的機構為了提高知名度，宣稱自己具有官方背景。上述米多志願的官網顯示，自己是清華長三角研究院教育技術研究中心唯一指定產品，專家團隊中還包括清華長三角研究院教育技術研究中心俞宙。事實上，這家研究中心的全稱是浙江清華長三角研究院海納STEM教育技術研究中心，是清華長三院12個海納中心之一，海納中心是清華長三院面向“海歸”的創業孵化平台，曾在澳大利亞留學的俞宙搖身一變，成了國內高考志願填報專家。記者咨詢了多家高考志願咨詢機構，無人表示會對考生錄取結果做出承諾。事實上，在專家指導下仍報考失誤的情況確實存在。一份判決書顯示，2017年，一家新三板掛牌機構高考圈的老師在提供一對一咨詢服務中，考生在正常錄取批次與征集志願錄取批次都滑檔，最終高考落榜。

多家高考志願咨詢機構都聲稱，他們的機構遍布全國30餘個省份，很多分公司其實只是機構的代理商。“一般來說，一線城市主城區的代理費可高達幾十萬元，縣城或郊區的代理費可能只有兩三萬元。代理商的經營很簡單，就是銷售總公司的大數據卡，價格不限，如果客戶需要一對一咨詢服務，代理商需要親自出馬，總公司不會配置師資。”也有的大公司采取聘任制，一些機構轉型面向機構用戶。錄趣破產前，曾是北京積極心理學協會理事長單位，如今，這家協會繼續涉足高考志願規劃業務。北京積極心理學協會一名負責人稱，6月初，協會推出了FAI志願規劃師培訓，培訓重點包括“如何做到平均每個咨詢師服務5000個考生，單價1580元，高效查數據、且隨問隨答的方式”，培訓價格1980元，含5個學能測評賬號，和本省高報往年錄取數據一份。北京積極心理學協會是在北京市民政局注冊的社會團體，官網信息顯示，協會負責人史旭宇是清華大學積極心理學研究中心副主任、清華大學教授。但清華大學心理學系只有4名教授，知情者稱從未聽說過史旭宇這個名字，4名教授的信息都在系網站公開。05 家長尋求幫助更要做足功課

在一款名為“准志願”的軟件中，選擇找大學、查專業、學業測評等選項均顯示“暫不開放”。當你以考生身份聯系客服，對方表示必須先支付398元成為會員後，才能選擇相應服務。除普通會員外，該平台還設有一對一指導，價格為5800元；專家一對一指導，價格為12800元。在專家一欄記者看到，有多名8年至10年工作經驗的“專家”可供選擇。記者詢問工作人員，對方表示這些專家多為大學招生辦老師，可在線為全國各地考生提供指導。但問及其中一名“專家”身份，對方含糊其辭回答：“具體我也不太清楚。”這類APP用戶體驗也參差不齊。在一款名為“科學高考志願”APP中，多名家長反映支付後不顯示，“充了兩次198元沒有反應，感覺被坑了”，對此，該APP解釋為“因系統問題”。這類高考志願軟件大多都有類似性格測試，價位從十幾元至上萬元不等。從部分APP的下載量和評論數來看，使用該類軟件的考生和家長不在少數。在互聯網時代，有網絡平台對招生信息、學校信息進行整合處理，對學生提供查詢和志願填報有個基本參考，這本身沒有問題。但應當要求服務機構本身具有專業性，所使用的數據要足夠客觀、真實、准確，推薦志願過程中也要符合當地錄取資格。

但因目前該行業門檻較低，有些並不專業的機構看中這一商機便迅速投入其中，這讓整個市場處於一種魚龍混雜的狀態。專家解釋：

“高考填報志願專業性非常強，不僅要結合當地政策和專業錄取數據，同時還要考慮到考生和家長的不同選擇，將這多方面全面整合起來綜合考慮，才能給出一個全面的、專業的推薦。”

正是因為許多考生和家長相關知識缺乏，才容易讓許多不專業的人和軟件在市場裏“瞎攪和”。比如很多APP都通過學生填入的預估分數來推薦學校。“這本身就是不科學的，因為分數每年都不一樣，志願填寫應該是根據學生的排名來填寫而不是分數。”同樣，對於“天價”咨詢費，正因為許多家長自己研究不夠，因此將任務全面托付給專家，才讓有關機構和網絡鑽了空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