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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9月2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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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作者:見山說史
1947年6月,69歲的朱安自知來日不多,她趁著清醒的時候立下了遺囑,所有財產都歸魯迅唯一的兒子周海嬰所有。
其實在朱安心裏,她早已把周海嬰當做自己的香火繼承人,在得知許廣平有身孕時,朱安就曾對人說:
“大先生的兒子,也就是我的兒子,等我百年之後,他自然會給我齋水,不會讓我做孤魂野鬼!”
生命終結時,朱安對自己的身後事是很重視的,她交代說:“希望能給自己准備上好的棺材,還要穿十三件衣服,准備七套被褥,並和大先生合葬。”
6月29日,纏綿病榻多日的朱安離世了,但周海嬰和許廣平因為戰火等原因並沒有來送朱安最後一程。
朱安的葬禮由許廣平委托至交常瑞麟聯絡魯迅好友、學生等人幫忙操辦的,除了和魯迅合葬的要求沒有如願,葬禮的規格都盡量滿足朱安的要求。
在物質匱乏的年代,許廣平依然出錢,讓他們選用上好的棺材,又請人來誦念經文,盡可能地讓朱安走的體面、風光一些。
葬禮儀式結束後,朱安被葬在了北京西直門外的保福寺,那日,伴隨著誦經聲,朱安結束了她清苦的一生。
後來因北京城規劃,朱安的墓地被夷為平地,她也就成了無墓之人,如果朱安知道自己百年後竟然成了孤魂,心一定會很悲痛。
雖然名字裏有一個“安”字,可朱安的一生,可以說是“一生虧安”,造成她人生悲劇的,就是那段充滿了封建味道的包辦婚姻。
1878年,朱安出生於紹興的一個官宦家庭,在這樣環境下長大的朱安,雖然識字不多,但性格溫和,懂得禮儀。
因為父母的疼愛,導致朱安到了24歲還沒有出嫁,在那個年代絕對是大姑娘了,後經親戚的牽線,魯迅的母親看中了朱安的品行,在沒有經過魯迅同意的情況下就訂下了這門親事。
得知消息的魯迅,心裏是排斥的,但因為孝順,他也就沒有強烈的反對,但在日本留學期間,魯迅通過母親向朱家提了兩項要求。
一個是要朱安放足,另一個是送朱安去學堂,因為思想保守,朱家很難接受這樣的要求,也就沒有按照魯迅的要求辦,這也為他們後來婚姻的不幸埋下了伏筆。
到了1906年,因為朱家多次催促周家盡快辦婚事,魯迅母親覺得再推辭對不起人家姑娘,就以自己生病為由,將魯迅從日本騙回家中完婚。
當雙腳邁進家門,看到家中張燈結彩時,魯迅就明白了一切,可他並沒有反抗,反而聽從了母親的安排。
婚姻儀式完全是按舊式的繁瑣的儀式進行的,已經剪了長發的魯迅又安了一個假辮子,原本家裏人都擔心,身為新式人物的魯迅會在婚禮當天和舊習俗爭鬥。
讓大家沒想到的是,魯迅一切都很正常,主持婚禮的司儀讓他乾什麼,他就乾什麼,就連周母都覺得很詫異。
朱安下轎子後,在司儀的叫喊聲中,頭蓋被揭去了,魯迅這才看清朱安的容貌,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自己的新娘。
朱安是尖下頜、臉色黃白,寬寬的前額顯得微禿,而且她身材不高,人也很瘦弱,一套新裝穿在身上,顯得格格不入。
一番打量下來,魯迅並沒有任何表情,朱安心裏則有些惴惴不安。果然,所有的風平浪靜背後都注定是一場悲劇。
洞房花燭夜,魯迅就選擇去書房,朱安一個人坐在婚房內做著各種猜測,眼淚劈裏啪啦地往下流。
新婚丈夫的冷漠,讓她不知所措,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麼,身為舊時代沒有文化的女人,她的婚姻大事從來不由自己做主。
從一開始朱安就是被動的,婚禮儀式結束後,她的命運就和周家聯系在一起了。然而,她能感受到丈夫對自己不滿意。
婚後的第三天,魯迅就去了日本繼續求學,走時甚至沒有和朱安打聲招呼,留在家裏的朱安還是努力做一個好媳婦,操持家務,照顧婆婆。
魯迅偶爾會回家一趟,但從不和朱安講話,也從不同房,朱安在魯迅那裏就像一個透明人,可魯迅卻是朱安的全部。
為了討丈夫歡心,朱安也很努力,每次魯迅回家,她都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但朱安的熱情並沒有回應,她的希望猶如夜晚的煙火,慢慢散去。
魯迅是朱安的法律上的丈夫,可仿佛他和自己毫無關系,這種冷漠讓朱安覺得渾身發冷,可她是舊時代的女人,哪怕不被丈夫喜歡也沒有更好的選擇。
魯迅留學時,朱安就在紹興陪伴婆婆孤獨地走過了13個年頭,她夜夜獨守空房,盡管屋內有家具等擺設,可她心裏依然是空落落的。
1919年11月,魯迅終於回國定居,他變賣了祖宅決定帶著家人北上。這次,魯迅特意曾征求了朱安的意見:“如果你回娘家,我每個月會給你贍養費!”
朱安給出的答案是:“我哪也不去,有大先生的地方才是我的家!”魯迅只輕歎一聲,再無半句言語。
魯迅花了3000大洋在北京購買了一個很大的四合院,弟弟周作人一家也搬來同住,一個大家庭就這樣建立了。
全家雖然團聚了,可朱安和魯迅依然形容陌路,他們每天幾乎會有三次對話的機會,都是朱安來問魯迅:“今天吃什麼?可有換洗的衣服?是否有來客?”而魯迅的回答可以說是惜字如金。
沒有哪個女人不渴望得到丈夫疼愛的,朱安也如此。丈夫的冷暴力,就好像一個跟刺,深深地刺痛著她,婚姻的不幸也讓朱安的臉上總透著一種憂愁感。
1923年,周家兄弟反目成仇,魯迅決定搬家,她再次詢問朱安:“是跟著搬家還是回娘家?”朱安表示願意跟隨魯迅搬家。
自立門戶後,家裏的經濟開支就由朱安負責,但他們的交流依然僅限於一日三次。此外,基本沒有敘談的可能了。
為了減少接觸,他們甚至將一只箱子和箱蓋分成兩處放,一處放要洗的髒衣服,一處放洗好的衣服。
因為常年分房而住,他們一直沒有孩子。那日,急於抱孫子的周老太,忍不住質問兒媳婦:“你一個女人,怎麼就生不出孩子!”
婆婆的責問戳中了朱安的痛處,她比任何人都渴望能有一個孩子,可丈夫不給她愛,更吝嗇給她一個孩子。
突然,一股無名火湧上心頭,朱安第一次怒懟婆婆:“你兒子都不和我說話,我怎麼生孩子?您應該問問他去!”
周老太知道說出了話,趕緊扭頭進屋,從此絕口不提孩子,只會後悔當初包辦了兒子的婚姻,也抗害了朱安。
婚姻不幸的重創是雙向的,朱安痛苦的同時,魯迅的心裏也充滿了悲涼,他極少向外界談及自己的婚姻,只和好友許壽裳說過一次:
“朱安是母親送給我的禮物,我有責任供養她,至於愛情,是我所不懂的!”
魯迅也想過離婚,可舊時代的女人,一旦被夫家休了,就會遭到周圍人的鄙視和唾棄,結局大多會很慘,魯迅只能維持著這段有名無實的婚姻。
許廣平的出現,打破了朱安和魯迅之間維持了十幾年的平衡,聽聞許廣平懷孕的消息後,朱安喃喃自語:“完了,我沒有希望了!”
此前朱安就把自己比作蝸牛,只要自己往上爬,大先生總有感動的一天,可如今她連最後的機會都沒有了。
但朱安是一個善良、單純的女人,很快她就釋然了,她勸說自己:“大先生的兒子也是自己的兒子,總算是有後了!”
當許廣平生子的消息傳到北京時,朱安是高興地,她還想著可以見見這個孩子,但直到去世,魯迅也沒有帶著兒子回北京探親。
1936年,魯迅病逝,噩耗傳來,朱安的眼淚不受控地往下落,她在北京的家設了靈堂,供人來送別魯迅。
雖然丈夫對自己冷漠,沒有給自己一個孩子,但朱安從不恨大先生,每當對外人提起魯迅時,朱安都誠心地說:“大先生沒有辜負我,他待我不錯!”
魯迅去世後,朱安和婆婆的生活由許廣平繼續供養,周作人也會定時給一些錢,但周老太去世後,朱安就拒絕收周作人的前,她知道大先生和二先生合不來。
朱安的晚年過得很苦,當時社會動蕩,物價飛漲,她每天的飯菜只是窩窩頭和自己醃制的鹹菜。
當朱安的境況傳到社會上時,很多人都表示願意給她捐贈,可朱安一分錢沒要,她是大先生的妻子,寧可餓肚子也要有骨氣。
還有一次,一個報館的人表示願意資助朱安,條件是她要交出魯迅的遺物,朱安再次拒絕了,這也反映出,朱安是一個很有原則的女子。
正是因為朱安的悉心保管,魯迅在北京的故居和遺物才沒有遭到破壞,雖然沒有夫妻之實,但朱安絕對配得上做魯迅的妻子。
朱安的一生,守著一段無愛無性無子女的婚姻,她是封建社會的產物,唯一慶幸的是,文藝界承認朱安的存在,在研究魯迅的同時也探索了朱安的一生。
雖然朱安本人在魯迅的世界裏存在感很低,但她不該被遺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