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費者報告｜一款嬰兒抑菌霜致“大頭娃娃”？背後公司疑點重重

界面新聞

界面新聞官方帳號,優質科技領域創作者

記者 | 原禕鳴

編輯 | 許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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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月7日，微博博主“老爸評測-魏老爸”曝光了一起“含激素寶寶面霜”事件，視頻中提到，一名家長為其5個月大的嬰兒購買“噯嬰樹”品牌的“益芙靈多效特護抑菌霜”（以下簡稱為“抑菌霜”），使用後該嬰兒變成重達22斤的“大頭娃娃”，並有發育遲緩、多毛、臉腫大等症狀。

家長稱孩子用了這款抑菌霜兩個月後，孩子的頭部從左邊變成右邊。

一時間，微博#嬰兒用抑菌霜後成大頭娃娃#、#漳州調查嬰兒用抑菌霜後成大頭娃娃#、#寶寶激素面霜#、#嬰兒面霜#等多個相關話題受到廣泛關注。

法國歐艾？其實是福建歐艾

盡管“抑菌霜”的商品包裝上寫的生產廠商為“法國歐艾嬰童健康用品國際集團有限公司”，據天眼查APP顯示該公司注冊地為香港。但根據福建衛健委的回應，“抑菌霜”的真實廠家應為福建歐艾嬰童健康護理用品有限公司（以下簡稱為“福建歐艾”）。在香港注冊皮包公司，佯裝在海外生產的國產公司很常見，但福建歐艾是不是其中之一尚不能得知。

據天眼查APP顯示，福建歐艾成立於2017年4月，法定代表人為張宗傑。目前該公司已注冊十個品種，內容含括商標名為“噯嬰樹”、“藍詩曼”、“開心森林”的涉及食品、醫藥、廚房潔具等多種產品。

檢測報告到底孰真孰假？

對於這款“抑菌霜”產品是否合格，“老爸測評”博主和福建歐艾各自出具了結果截然不同的檢測報告。

“老爸測評”博主在接到上述爆料人的投訴信息後，於2020年12月11日將福建歐艾的“抑菌霜”及其公司另一款嬰兒霜“開心森林”送去檢測，檢測報告顯示該“抑菌霜”及福建歐艾的另一款嬰兒霜“開心森林”均含有超過30mg/kg的激素“氯倍他索丙酸脂”。

但在此之前的2019年5月7日，福建歐艾也曾在其官方微信號上公布了一份由寧波出入境檢驗檢疫局檢驗檢疫技術中心出具的多份委托檢查報告。其中“歐艾牌抑菌霜”“益芙靈多效特護抑菌霜”檢測結果正常。因此福建歐艾稱：噯嬰樹產品不含激素、抗生素。然而，現階段該公眾號已關停，無法再次查詢該報告。

以上兩圖來自：微博博主“老爸評測-魏老爸”

爭議激素“氯倍他索丙酸脂”為嬰幼兒禁用

雙方出具的報告的爭議點為激素“氯倍他索丙酸脂”。

“氯倍他索丙酸脂”是一種適用於治療慢性濕疹、神經性皮炎、銀屑病、掌蹠膿皰病、扁平苔蘚等的成分，並在其為主要成分的藥品說明書中明確寫到“嬰兒及兒童不宜使用”，並且在“不良反應”一欄中也著重提到了對青少年和兒童的影響：

可在用藥部位產生紅斑、灼熱、瘙癢等刺激症狀，偶可引起接觸性皮炎；

長期外用局部可出現毛細血管擴張、多毛、皮膚萎縮、創傷愈合障礙，並使皮膚容易發生繼發感染，如毛囊炎及真菌感染，封包治療時更易發生；

長期外用於面部可出現痤瘡樣疹、酒渣樣皮炎、顏面紅斑、口周皮炎等；

長期外用於皮膚皺褶部位，如股內側可出現萎縮紋，尤其在青少年容易發生；

長期、大面積使用可因藥物的累計吸收作用，出現糖皮質激素所致的全身性反應，出現庫欣綜合征，表現為多毛、痤瘡、滿月臉、高血壓、骨質疏松、精神抑鬱、傷口愈合不良等。兒童長期使用可抑制生長發育。

其中上述事件中的嬰兒出現的多毛、臉腫大（即滿月臉）正對應了上述不良反應中的症狀。

卓正醫療皮膚科學科秘書長鐘華醫生也告訴界面新聞記者，“氯倍他索丙酸脂”是一級的外用激素，並且因為小孩子皮膚激素吸收率要高於成人，不應該給18歲以下兒童使用。即便成人外用時間也是不超過兩星期，使用面積建議<10%。

“如果這個面霜裏真的含有濃度為30mg/kg的氯倍他索丙酸脂，真的是很可怕。”鐘華說到。

圖片來源：微博博主“老爸評測-魏老爸”

但她也認為，僅外用激素不足以讓嬰兒產生體重增加、多毛等反應。鐘華說到，按常理來說應該是系統使用才會出現的反應。系統使用，即同時包括口服、靜脈注射等方法，僅外部塗抹的吸收是不足以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的。

“正常使用的面霜就是滋潤保濕維護皮膚屏障，不需要也不應該用於治療皮膚病。”鐘華說到。

為什麼要區分“消”字號和“准”字號？

從包裝上可以看到，這款“抑菌霜”使用的是“消”字號的批文。事實上，大部分市售的成人或兒童抑菌霜用的都是“消”字號的批文。但是，如果如“老爸測評”博主所出具的報告那樣，這款“抑菌霜”含有激素，按規定便不能使用“消”字號的批文，而應該用針對藥品的“准”字號批文。

圖片來源：微博博主“老爸評測-魏老爸”

北京冠領律師事務所主任、律師周旭亮告訴界面新聞記者，真正的藥品都是有國家食品藥品監督管理局審批後下發的“國藥准字xxx”的批准文號的。

而相比較而言，消毒類產品不需要前置審批，只要企業能夠提供相應部門出具的有關鑒定證書，就可以在相關部門申請批准生產，隨後在工商部門辦理營銷批准手續後就可以上市銷售。

但“消”字號產品是消毒用品而非藥品。另外，“消”字號產品不強制要求產品披露所有的成分，因此鐘華認為，不強制披露，使得與 ‘准’字號相比， ‘消’字號成了監管的盲區。“目前市面上有些並非 ‘藥’的 ‘中成藥’仍然在打著’消’字號的名義售賣。”鐘華說到。

周旭亮也提到，相比較來看，“消”字號的審批還應進一步完善相關流程，加強監管力度。

如果廠家的確違規，該如何處罰？

周旭亮告訴界面新聞記者，如果該公司的確非法使用“消”字號售賣嬰兒用品，不但要經受衛生監督管理部門和市場監督管理部門的如罰款、注銷許可證等行政處罰，還涉嫌《刑法》中的生產、銷售偽劣產品罪、生產、銷售假藥罪、生產、銷售不符合衛生標准的化妝品罪等罪名，同時對受害者應進行民事賠償。

經界面新聞記者梳理，目前該事件的最新進展為：

1月8日，福建漳州衛健委監督科告訴界面新聞記者，從1月7日起，工作人員就已經在介入調查。

同日，漳州市衛生健康委員會官網發布《關於歐艾益芙靈多效特護抑菌霜有關問題調查進展情況的通報》（以下簡稱為“通報”）。

《通報》提到，目前，衛健部門已責令該企業召回涉事產品，並對在檢查現場查見的留樣樣品、產品包裝材料等進行取樣留置，聯系權威檢測機構進一步檢測。涉事企業已暫停生產，並通知經銷商對所有涉事產品下架。

界面新聞記者在電商平台發現，已經無法看到福建歐艾的相關產品的售賣信息。

圖片來源：淘寶

但據封面新聞1月8日報道，福建歐艾稱，“自家產品沒有問題，懷疑家長利用段視頻平台炒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