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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6月1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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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武帝茂陵。梁紀委/攝
“金屋藏嬌”與《長門賦》
(一)
“金屋藏嬌”乃武帝劉徹幼年時的一段佳話,造“金屋”之舉則屬子虛烏有,當時僅說說而已,《長門賦》為一篇抒情辭章,是武帝朝著名的文學家司馬相如的文學作品。由於陳阿嬌後來被廢,退居“長門宮”,於是乎就有了“千金買賦”的故事流傳,兩者並非空穴來風,但也只是傳說故事,而司馬相如與卓文君在臨邛“當壚賣酒”卻是一段實事,《史記》、《漢書》中均有記載。
漢帝國征伐四方、國勢盛大。(資料圖)
關於“金屋藏嬌”一語,說的是劉徹與陳阿嬌幼年時候“青梅竹馬、兩小無猜”的天真爛漫情愫,當時大約六、七歲年齡,劉徹是漢景帝劉啟的小兒子,阿嬌是景帝劉啟的姐姐劉嫖的獨生女兒。劉徹和阿嬌是姑表親戚,應該說是一對童年的玩伴,但他們生長在皇宮裏,身份自然不同一般,周圍具體環境也各有差異,於是在性格方面、生活興趣上,並不能像普通人家所想像的“青梅竹馬、兩小無猜”那樣自在。
金屋藏嬌圖。(資料圖)
唐人詩句中有一首《長乾行》,“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戲,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寫的是小姑娘在門前折花玩耍,小男孩跨著竹竿學著騎馬的樣子跑過來玩,他繞著晾曬梅子的竹床在兜圈跑,擺弄青梅玩,各自玩得十分投入、盡興,你玩你的,我玩我的,各不相乾,但彼此間都會留下兒時的記憶印象。這是普通人家小兒女日常生活中的“兩小無猜”。
陳阿嬌畫像。(資料圖)
《花間集》中有一首張泌寫的《胡蝶兒》詞,詠的是蝶,且為畫中之蝶,以蝶比喻阿嬌,很真切,生動活潑。“胡蝶兒,晚春時,阿嬌初著淡黃衣,倚窗學畫伊。還似花間見,雙雙對對飛,無端和淚濕胭脂,惹教雙翅垂”這是寫少女阿嬌的閨情。眷春三月的情景,此阿嬌非彼阿嬌,不一定姓陳。但辛棄疾在一首《摸魚兒》詞中,雖不曾點明,卻一眼便知寫的是陳阿嬌之事,且涉及到司馬相如。“長門事准擬佳期又誤。蛾眉曾有人妒,千金縱買相如賦,脈脈此情誰訴?”在文學中,人們早把“金屋藏嬌”與“千金買賦”作為典語看待了。
因此後世往往用《長門怨》作為題目,描寫失寵的宮女、嬪妃們的幽怨之情,也表達古代婦女深閨之思,以及泛指失意者春天的惆悵情緒,也寄托離情別緒之情思,與《春閨怨》和《昭君怨》等題材並列,形成一種抒寫哀怨詩體的呤詠方式。
例如蕭意的《長門失寵》“自從別鑾殿,長門幾度春?不知金屋裏,更貯若為人?”(若為人即誰貯在裏面)直書其事,卻把在天門宮忘懷藏嬌的“金屋”寫作實有的屋。
漢武帝茂陵。梁紀委/攝
而崔道融的《長門怨》則說:“長門春歌盡,明月照花枝,買得相如賦,君恩不可移。”詩中提到了買相如賦的傳說。
李白在《長門怨》中則寫道:“桂殿長愁不記春,黃金四屋起秋塵,夜懸明鏡青天上,獨照長門宮裏人。”寫出了長門宮中望明月的感歎。
張祜《長門怨》:“日映宮牆柳色寒,笙歌遙指碧雲端,珠鉛滴盡無心語,強把花枝冷笑看。”這則是寫景與無可奈何的心情。
李益的一首《宮怨》則寫道:“露濕晴花春殿香,月明歌吹在昭陽,似將海水添宮漏,共滴長門一夜長。”用昭陽宮的春暖,對比長門宮之冷落淒清。
《長門賦》本為司馬相如寄托感懷,抒發抱負及落拓失意的一篇長賦,《長門怨》也是詩人的一種借題發揮詩作方式,抒情範圍較廣,吐辭也較為含蓄,有無可奈何花落去的感慨,及別情、傷春寂寞之詠歎。
陳阿嬌,乃棠邑侯陳午之女,館陶長公主劉嫖所生,是漢景帝的外甥女。她的外婆就是竇太後,她出生在富貴家庭,自幼嬌生慣養,享盡榮華富貴,受到寵愛和器重也是必然的,館陶長公主為竇太後之愛女,是個爭強好勝、習慣奢侈驕縱的巾幗強者,很有權勢,景帝是孝子,對竇太後十分孝敬。因而長公主能倚仗太後勢力辦事,權傾朝野,她一心想把女兒阿嬌許配給皇太子,若能成為太子妃,則有希望當上皇後,阿嬌當了皇後,她這位姑奶奶豈不更為榮耀風光?於是她就為女兒瞅准了擇婿的目標,要嫁給皇太子,實施將阿嬌打造成皇後的工程。
漢景帝劉啟有十四個兒子,這十四位皇兒分別由五位娘娘所生,有“五宗”之稱,長子劉榮是栗夫人之子。劉徹小名叫劉彘,是王夫人所生,排行老九,劉徹四歲時封為膠東王,因為年幼,就留在宮中,一直在景帝身邊。按照慣例,“立嫡以長”,是優先將長子立為太子的,所以早先是立了長子劉榮為太子。
阿嬌之母,長公主劉嫖,曾致意栗夫人提親,要把阿嬌許配給劉榮,作太子妃,卻被栗夫人找借口拒絕了。栗夫人以為劉榮是順理成章的立為太子,自己是太子的母親,所以並不把劉嫖放在眼裏,再者對長公主的驕橫也有所不滿,便沒有答應這門親事,且不放在心上。但長公主卻不罷休,對此耿耿於懷,便找機會在景帝面前說栗夫人的缺點,貶低栗夫人的聲譽,並活動宮中上下,說栗姬壞話,讓景帝疏遠栗夫人,並重新考慮太子的人選問題。
其實,當時景帝也的確在思考皇位的繼承大事,因為漢初經歷過呂後專權的教訓,景帝對此不得不深思熟慮,在平定七國諸侯之亂後,景帝之胞弟梁孝王劉武的功勞最大,梁孝王來朝時,竇太後曾一度示意讓劉武留在朝中,劉武是竇太後鐘愛的少子,後來太後悟到這樣對長治久安不利,也就沒有再提及。而景帝由此想到要認真考查栗夫人的賢淑程度,在景帝眼中王夫人比較淑慧,劉徹聰敏有氣度,性格上更接近自己。
有一次,有一個名叫防年的男子,因為其繼母陳氏殺了其父,防年為報父仇因而殺了繼母。廷尉以大逆罪判了防年的刑,申報請皇帝勾決,當時劉徹正在景帝身邊。景帝便問劉徹這案以大逆論妥否?劉徹說:繼母如母,是由於父親的關系。繼母殺其父,便沒有了這層關系,陳氏成了殺父仇人,防年之罪,不宜定為大逆,景帝覺得很有道理,遂依劉徹所議減大逆一等。於此可見,漢景帝對劉徹是頗為賞識的。這是劉徹後來被立為太子的根本原因。王夫人淑慧對孝景帝的母親竇太後十分恭順,太後對她印象很好,王夫人在宮廷人緣較好,這對於在皇宮中錯綜複雜的權力爭奪、爭寵,相互排擠或利用的鬥爭中是占有優勢的。又加上了長公主的助力,使她在為劉徹角逐太子位置時能夠得心應手,終於奪得了魁冠。所以史書中說,劉徹所以能被立為太子,大長公主有力焉。
起初在皇廷中對栗姬說三道四,以及改立太子的閑話,漢景帝並未作任何表示,王夫人自然希望自己的兒子劉徹能成為太子,但在時機未成熟時,她也不敢流露出這種奢望。長公主自從在栗夫人處碰了釘子後,就一直另為阿嬌物色對象。最後,看出了劉徹有被立為太子的苗頭,便主動去和王夫人親近。王夫人對這位炙手可熱的館陶大長公主,素有敬畏之心。也就表示出十分親熱的態度,雙方都在試探對方的意圖,而在竭力貶低栗姬、制造負面影響方面,她二人是一致的,扶立劉徹也心照不宣。
一日,館陶長公主劉嫖,領著阿嬌來到王夫人處,正好劉徹也在王夫人側,長公主就和王夫人敘起家常閑話,劉徹和阿嬌也湊到一塊玩。長公主便逗著劉徹問:“彘兒,你看阿嬌好不好?”劉徹應道:“好。”長公主又問:“把阿嬌許配給你作媳婦怎樣?”劉徹說:“那我就造一座金屋把阿嬌藏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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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夫人和長公主聽了都笑起來,笑得很開心,這樣的回答的確是句妙語,想法很新穎,創意大度而獨特。在兒童心裏,把自己喜歡的東西作為寵物藏起來,當然是特別愛護的表示。而造一座金屋來藏,就顯得最尊貴和重視,這一想法聽來十分奇特,真是一語驚人,出口不凡,一言而興邦的中肯。
於是長公主便以稱贊劉徹聰明來宣揚這段對話,擴大影響,把劉徹與阿嬌說成是金玉良緣,在一片贊許聲中,長公主向王夫人提親,王夫人滿心歡喜的答應了。這時小劉徹已經是膠東王,定親之後,陳阿嬌便得到膠東王妃的名分。
“金屋藏嬌”的佳話,由小王爺的一語而橫空出世,不脛而走,也是劉徹能夠繼承皇位的一個起點。若無這門親事,沒有長公主助推,劉徹是很難輪到當太子機會的。
長公主劉嫖既為阿嬌選定了乘龍快婿,下一步就是與王夫人聯手,為劉徹謀取皇太子地位。然而太子早已是劉徹的長兄劉榮,這是不容易改動的既定事實。廢長立幼,乃朝廷的重大事情,要昭告天下,需得朝野上下公認,若無特殊原因,連天子也不敢輕言廢立。否則將引起軒然大波,動搖皇室的根本。
早先,“孝景前三年,梁孝王入朝,是時,上未置太子,與梁王言曰:千秋萬歲後傳於王,王辭謝。(王)雖知非至言,然心內喜。(孝王雖知景帝說的是客套話,也口頭辭謝,未敢承受,但心中卻想當真),明年漢立太子(景帝長子劉榮),前七年,上廢栗太子,太後心欲以梁王為嗣,大臣及袁盎等有所關說於帝,太後議格,梁王不敢複言太後以嗣事。”竇太後既然不再提梁王為嗣的話,景帝已立了栗太子,就無人再敢言了。按本紀載“孝景四年,立皇子榮為皇太子。七年正月,廢皇太子榮為臨江王。四月丁巳,立皇子徹為皇太子,賜民為父後者爵一級。”
漢武帝畫像。(資料圖)
孝景七年,劉徹七歲,這年正月劉榮被廢為臨江王。四月宣布劉徹為皇太子,並且賜予百姓家的承祧者(法定繼承人)一級爵位的獎賞,這一決定實際是以“為父後者”即具有繼承權的民子而言,而不限長幼次序。大長公主嫖,為阿嬌的女婿爭取皇太子位置的出力,也在這前後四五個月期間收到了實效。竇太後格議梁王為嗣一事,是一個大好機會,也是劉徹最幸運的機遇,是“金屋藏嬌”一語帶給他的幸運。
這個變動發生的比較突然,起因出於景帝的原來皇後薄後因無子被廢,朝裏有一位大行上奏說,皇後母儀天下,這個位子是不宜空缺的,既然薄皇後退了,皇太子劉榮已立了幾年劉榮之母尚無名分,似乎應該冊封她為皇後,俗話說“母以子貴”,栗太子的娘就應貴為皇後。景帝見了這本奏章,勃然大怒,氣的七竅冒煙,連喝,何物大行,也配議論廢立大事,如此大膽潛越,其罪當誅!於是,那位大行很快就被“誅”了。
景帝盛怒之下誅了大行,滿朝肅然,景帝卻並未再繼續深究“母以子貴”這句話。當皇宮內外都在等待景帝下一步舉措時,景帝忽然宣布冊封劉徹之母王夫人為皇後。王夫人住進到昭陽宮,成了孝景皇後。
於是“母以子貴”的民諺成了“子以母貴”之實例。就在孝景七年的四月,王皇後子劉徹立為皇太子。館陶長公主女兒阿嬌封為太子妃。此後,從孝景七年到建元初,這九年的歲月裏,王皇後和館陶長公主自然都稱心如意,皇太子劉徹與太子妃阿嬌也都過著豪華的皇宮生活。對陳阿嬌來說,這也許就是她最幸福的一段時間。
景帝後元三年冬,景帝劉啟崩。皇太子劉徹即皇帝位,是為孝武皇帝。阿嬌遂為皇後。尊王皇後為皇太後。
金屋藏嬌複原圖。(資料圖)
說到這裏,漢武帝劉徹與陳阿嬌的“金屋藏嬌”姻緣似乎有了一個美滿的結局,這一段佳話也本該畫上一個圓滿的句號了。
可是不然,陳阿嬌的“金屋無人見淚痕”的哀怨日子尚未開始,她此際也萬萬想不到後來會住到“長門宮”裏去,淒涼地度過她最後的歲月。“一曲哀弦向誰訴?”、“對景難排”了。(茂陵博物館/供稿)
[梁紀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