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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09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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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澈哥聊歷史
1986年3月10日淩晨0時30分,一名中年男子抱著孩子從家裏跑了出來,男子站在院子裏高聲呼喊:“來人啊!死人了!”
聽到呼喊聲,附近的鄰居們紛紛跑出門外,來到男人家中查看,只見男人的妻子雙目緊閉、臉色蒼白地掛在房梁上。
兩個多月後,這名中年男子焦急地站在江蘇省淮安市中級人民法院法庭的被告席上,旁聽席不時傳出咒罵聲:“真是狠心啊,連自己的妻子都下得去手。”
法官站起身,宣讀判決結果:“被告人無視國家法律,殘忍殺害結發妻子,並且在事後偽造自殺現場,其行為構成故意殺人罪,故判處被告人死刑!”
聽到宣判後,男子抬起頭一邊哭一邊喊:“冤枉啊,我沒有殺人,她是自殺的!我不服,我要上訴!”
回到監獄後,男子立馬書寫了一封申訴信述說自己的冤屈,之後,男子將信遞交給了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書。
中年男子的妻子是怎麼死的?他真的是殺害妻子的凶手嗎?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麼?
被告男子名叫郝修高,他的職業是小學語文老師,郝修高的妻子名叫呂翠娥,是一名家庭婦女,沒有工作。
郝修高因不服判決向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提出上訴,為了不冤枉好人,1986年6月24日,當地高級人民法院向眾多法醫專家發出邀請,希望他們幫助法院複核此案。
收到消息後,一幫法醫趕到案發現場,經過仔細觀察,在場的法醫專家針對此案展開了激烈的討論,一派認為郝修高被冤枉了,另一派認為郝修高沒被冤枉。
直到最後,法醫專家們的意見都沒統一,案件就此陷入僵局,這時,法院的審判員程威平想到了一個人,或許他能攻破此案。
於是,審判員程威平便將自己的想法告訴了同事王希隆:“我們可以找陳世賢安幫忙,他是北京公安部法醫室的副主任,經驗一定很豐富。”
王希隆同意了程威平的建議,第二天,兩人便帶著本案的全部線索來到北京,很快,他們就見到了法醫陳世賢。
程威平從包裏掏出一大堆文件遞給了陳世賢:“這是案子的卷宗和嫌疑人的供詞筆錄以及現場的偵查報告,我們想請你協助我們調查此案。”
聞言,陳世賢簡單地翻看了一下卷宗,便對程威平和王希隆說:“我給你們預定了兩間房,你們先去休息吧,給我點時間,我仔細研究一下卷宗。”
聞言,程威平和同事王希隆離開了辦公室,他們走後,陳世賢開始仔細地研讀此案的卷宗,了解案件的起因和經過。
郝修高出生於1964年,生活在江蘇省淮陰市宿遷縣的橋莊村,他有四個兄弟姐妹,他從小學習成績優異,深受父母喜愛
然而好景不長,在郝修高十歲那年,這個六口之家遭到了巨大的打擊,他的父親因病去世,後來,母親獨自一人將五個孩子撫養長大。
為了減輕母親的負擔,郝修高認真學習,由於學習成績優秀,高中畢業後被老師推薦給了雙蔡圩小學,郝修高就這樣成為了一名小學語文老師。
1984年初,經人介紹,郝修高結識了下鄉女知青呂翠娥,談話中,郝修高了解到:兩人同歲,呂翠娥家境優越,生活在江蘇省宿遷縣。
呂翠娥對眼前這個文質彬彬的男人很有好感,郝修高對呂翠娥也很滿意,後來兩人一有時間便會聚在一起,一來二去,兩人確認了戀愛關系。
三個月後,呂翠娥回到家中,向父母提出:“我要和郝修高結婚!”
呂翠娥的父母對郝修高的家庭很不滿意,他們不希望自己的女兒嫁到村子裏受苦,堅決反對兩人的婚事。
然而呂翠娥被愛情沖昏了頭腦,即使父母用斷絕關系相逼,她也毫不退讓,獨自一人來到橋莊村,與郝修高辦理了結婚手續。
結婚前,郝修高的母親對呂翠娥和顏悅色,從來不仍呂翠娥乾活。
結婚後,郝修高母親的態度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開始整天找茬,數落呂翠娥好吃懶做,不懂得幫家裏人乾活……
呂翠娥從小嬌生慣養,哪受過這種委屈,所以她從來都不會忍讓婆婆,每次都能懟回去。
婆媳兩人都很強勢,因此經常發生沖突,郝修高為了躲清靜,借故搬到學校職工宿舍,很少回家。
因為思念丈夫,呂翠娥經常會到學校看望郝修高,她時常撞見丈夫和一位年輕漂亮的女教師相談甚歡。
漸漸地,呂翠娥對丈夫產生了懷疑,她覺得丈夫很有可能變心了,不然為什麼不回家?每天和那個女老師黏在一起。
某天,呂翠娥又一次撞見了丈夫和那名女老師在聊天,她當即沖了過去,指著郝修高破口大罵:“我說你怎麼不回家呢?原來是為了在這裏勾引女人啊!”
大庭廣眾之下,自己一個大男人被妻子指著鼻子罵,郝修高覺得十分丟臉,他反手打了妻子一個耳光。
呂翠娥不可置信地捂著臉,她沒想到深愛多年的丈夫竟然會打她,頓時暴怒,撲向郝修高,和他扭打在了一起,至此之後,夫妻二人時常因為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動手。
結婚後第二年,呂翠娥生下了一個小男孩兒,孩子的降臨並沒有給呂翠娥一些寬慰,反而加重了她的壓力,她不僅要乾活,還要照顧孩子,每天十分忙碌。
1985年12月4日,因為一件小事,婆婆和呂翠娥爆發了激烈的爭吵,甚至動起了手,呂翠娥不堪壓力,回屋喝下半瓶農藥准備了解自己的生命。
慶幸的是郝修高當天在家,看到妻子躺在地上,他覺得妻子又再裝瘋賣傻,便過去推了一把,沒等他開口斥責,妻子就口吐白沫了。
郝修高大吃一驚,這時,他注意到了一旁的農藥,為了不落人話柄,郝修高連忙把妻子送到附近的醫院搶救,因為搶救及時,呂翠娥撿回了一條命。
雖然呂翠娥活下來了,但是身體機能受到了嚴重的損害,從那之後,呂翠娥的精神就出現了問題,變得極其易怒,整天找茬和人吵架,附近的村民見到她都退避三舍。
1986年3月9日上午,不知道因為什麼原因,郝修高和妻子在家中發生了激烈的爭吵。
不一會兒,鄰居就看到郝修高怒氣沖沖地走處家門,隨手抄起一把糞叉走回了家,屋裏不時傳來呂翠娥的咒罵聲,鄰居擔心出事,連忙把糞叉奪了過去。
見糞叉被奪,郝修高恢複了理智,進屋抱起兒子就走,躲到了鄰居家,另一邊的呂翠娥依舊在家中歇斯底裏地咒罵著丈夫。
中午時,呂翠娥見丈夫和兒子還沒回來,便沖到出家門叫嚷道:“郝修高你給我滾回來,再不回來,我就把這個家都燒了。”
見丈夫還沒有出現,呂翠娥回到家拿出幾件破衣服,用火柴點燃了它們,呂翠娥躺在床上,眼睜睜地看著衣服燃燒。
與此同時,鄰居注意到郝修高家中冒出一陣陣黑煙,連忙端著水跑了進去,及時澆滅了火。
而郝修高依舊不為所動,直到晚上9點,他才抱著兒子回到家中,沒過四個小時,郝修高就又沖了出來,他站在院中高聲呼喊:“來人啊,救命啊,死人了!”
左鄰右舍聞聲立刻趕到郝修高家中,只見呂翠娥雙目緊閉地吊在房梁上,眾人廢了好大的力氣,才把她弄了下來,此時,呂翠娥早已沒了呼吸。
第二天一大早,郝修高來到江蘇省龍河鎮派出所報案:“警察您好,我的妻子自殺了,”
恰好派出所的王所長在場,他聽到有人死後,意識到了事情的嚴重性,立即帶著幾名刑偵警察趕往案發現場。
來到案發現場後,警方發現:房間的窗戶上明顯的腳印,臉盆架和凳子胡亂地倒在地上,房間裏雜亂不堪,由此,警察推測:死者生前曾和丈夫發生過打鬥。
另外,警方還發現:死者的脖子上有一道清晰的繩子印,但是上吊的勒痕一般不會那麼清晰,所以死者很有可能是被人勒死的。
王所長覺得此案不像是簡單的自殺案,便把此案匯報給了江蘇省淮陰市公安局,收到消息後,刑警大隊的王隊長帶著法醫趕到案發現場。
為了知道呂翠娥的真正死因,法醫給呂翠娥褪去衣服進行屍檢,首先,法醫通過呂翠娥身上的屍斑判斷出了她的死亡時間段:3月9日深夜到第二天淩晨。
接著,法醫開始查看死者身體上的傷痕,他仔細觀察後發現:死者的頸前有一道明顯的勒痕,另外,在她的頸部兩側各有一道勒痕,一側的勒痕是橫向的。
另一側的勒痕則是“8”字形的,頸部的勒痕處不僅表皮脫落,還有淤青,而頸部上的這些傷就是呂翠娥身上的致命傷,除此之外,法醫並沒有發現其他致命傷口。
法醫屍檢
呂翠娥顯然是因為窒息而死的,但是一般自縊而死的人,只在頸前有勒痕,而死者除了頸部前有勒痕以外,她的頸部兩側也有明顯的勒痕,
因此,死者很有可能是非自縊而死的,法醫推測:死者很有可能是被人勒死後假裝上吊自殺的。
很快,法醫就出具了屍檢報告,同時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了辦案警察:“根據呂翠娥頸部兩側的勒痕顯示,她應該是被人殺死之後再掛上房梁的。”
法醫屍檢
聽了法醫的這番話後,聯想到有明顯打鬥痕跡的案發現場,警察陷入深思:既然法醫說死者不是自殺,而死者去世的時間段裏,她一直和丈夫郝修高共處一室。
警察由此猜測:郝修高很有可能就是作案凶殺,因為他又充足的作案時間。
為此,警方來到死者家,走訪附近居民,郝修高的鄰居反映:“郝修高和他老婆經常打架,聽說他在外面有個情人,
呂翠娥在世時,她的婆婆天天咒她死,呂翠娥死後,一家人沒一個哭的,郝修高的臉上更是不見半點悲傷。”
走訪結束後,警察堅定了自己的猜測:確認郝修高一定是作案凶手,於是,警方逮捕了犯罪嫌疑人郝修高,對他進行審訊。
郝修高抬起頭焦急地表示:“我承認在外有情人,所以一直想和呂翠娥離婚,但是她不同意,我本來就對她沒感情了,
她把我強留在她的身邊,讓我更厭惡她了,所以我曾經確實有過殺掉她的念頭,但是出於理智,我並沒有這麼做。”
然而在警察的再三逼問下,郝修高的心理防線很快就崩潰了,他向警方承認:“呂翠娥是我殺的。”
兩個多月後,郝修高站在江蘇省淮安市中級人民法院的法庭上,焦急地法官的宣判。
郝修高站在被告席上,緊張得直搓手,當聽到法官宣判死刑時,郝修高後悔認罪了,他當庭大喊道:“我不服,我要上訴!”
至此,陳世賢了解了案情的來龍去脈,隨後,他左手拿著那份驗屍報告,右手拿著呂翠娥屍體的照片,開始仔細觀察。
觀察結束後,陳世賢發現:呂翠娥很有可能是自殺,郝修高被誤會了,理由如下:
一、死者自縊時的腳尖下垂,所以屍體被放下來後,腳依然是下垂位,呂翠娥的屍體就是這樣的。
二、死者臉色發白並且沒有腫脹,這符合自縊的特征,非自縊的特征是:死者臉色青紫並且還有腫脹。
三、呂翠娥的屍檢報告上說明了她有大小便失禁的現象,而這也符合自縊的特征,人在自縊時,會本能掙紮,有時還會失禁。
四、死者的勒痕處起皮並且有淤青,而這同樣是自縊而死的特征,除此之外,死者的身上並無致命傷痕。
綜合以上觀察,呂翠娥很有可能是自殺,但是案件的最大疑點就是死者頸部的兩道勒痕,大部分自縊而死的人,頸部只有一道勒痕,而死者有兩道。
最終經過思考,陳世賢將整理好的鑒定書交給了審判員,並對他們說:“呂翠娥是自殺。”
審判員將這封鑒定書交給了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的公檢部,同時,這封鑒定書引起了當地法醫專家們的熱烈討論,他們反對陳世賢的鑒定結果。
為此,法院邀請陳世賢來到江蘇,親自向專家們解釋自己的鑒定報告,收到消息後,陳世賢立刻趕到江蘇。
10月8日下午,陳世賢來到案發現場,向專家們解釋自己為什麼會說呂翠娥是自殺。
首先,陳世賢還原了呂翠娥上吊的繩子,模擬殺人場景,假設先把人殺死,再把屍體吊上房梁,而人死後屍體是死沉死沉的,所以郝修高一人根本不能把屍體吊上去。
這時,一位法醫專家提出疑問:“那現場為什麼會有打鬥痕跡呢?”
聞言,陳世賢對現場進行了勘察,隨後說出自己的見解:“這不是打鬥痕跡,這些翻倒的東西上只有死者一人的腳印,
並且死者的身上並沒有其他致命傷痕,由此說明翠娥上吊後本能的掙紮,踢翻了臉盆架等。”
話音剛落,現場的另一位法醫問道:“死者頸部的繩子挽了一個栓牛扣,這種扣很複雜,一個從小嬌生慣養的弱女子怎麼會系呢?”
對此,陳世賢耐心解釋道:“據我了解,這個村子裏,每家都有水牛,呂翠娥在這裏生活是這麼多年,會系這種扣子不足為奇。”
為了驗證陳世賢的猜測,在場的法醫專家跟著警察走訪了多家村名,其中包括郝修高的鄰居,鄰居表示:“呂翠娥會打栓牛扣,我曾見她不止一次打過。”
之後,陳世賢繼續向眾人解釋自己的推測:“如果郝修高先把呂翠娥勒死,再把她掛上去,
呂翠娥的頸前就會有兩道勒痕,而死者頸前只有一道,說明死者是自縊而死的。”
在場的大部分法醫專家同意了陳世賢的觀點,但是一些專家固守己見,認為郝修高就是犯罪凶手。
兩天後,為了驗證郝修高是否是殺人凶手,當地高級人民法院邀請眾多經驗豐富的法醫專家參加研討會,他們主要探討的還是死者頸部兩側的勒痕。
根據出血點判斷,有出血點的拿到勒痕,是呂翠娥生前勒上去的,而另一道沒有出血點的勒痕,則是呂翠娥死後勒上去的。
因此,反對方提出了疑問:“陳主任,您說死者是自殺,那麼為什麼死者的頸部有兩道勒痕呢,如果她是自殺,兩道勒痕應該都沒有出血點,為什麼其中一道有出血點呢?”
針對這個問題,陳世賢給出了明確的解釋:“呂翠娥在臨死前拼命掙紮,所以栓紐扣因此發生了位移,形成了一道有出血點的勒痕,
另一道則是由於繩子纏繞頸部,在她死後,形成了沒有出血點的勒痕。”
至此,在場的法醫專家對陳世賢心服口服,他們一致同意了陳世賢的鑒定報告。
同年11月4日,郝修高沉冤的雪,江蘇省高級人民法院當庭宣布:“經查證,死者呂翠娥自縊而死,故撤銷一審刑事判決,被告郝修高無罪釋放。”
聽到判決後,郝修高抱頭痛哭,他本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家人了,沒想到法醫證明了自己的清白。
故事到這裏就結束了,郝修高背叛婚姻,在道德上固然不對,但是他並沒有殺人,慶幸的是,法醫陳世賢維護了法律的公正性,幫助郝修高洗脫了犯罪嫌疑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