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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的世界 優質文選 歷史

罵張愛玲是豬,住豪華賓館卻讓女兒住修道院,黃逸梵的母愛有點少_母親_兒女_椅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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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9月18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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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創

作者:武成歷史

在年幼的張愛玲心中,母親黃逸梵就是維納斯女神的化身。她用市面上少見的喬其紗,仿照電影海報上女明星的衣飾做了鑲著花邊的蓬蓬裙,令張愛玲豔羨極了。

小小的張愛玲當著母親的面發誓:“八歲我要梳愛司頭,十歲我要穿高跟鞋。”

可惜,還沒等張愛玲長到8歲,黃逸梵便拋棄了一雙兒女,和小姑子張茂淵遠赴重洋瀟灑去了。

黃逸梵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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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樁悲劇性的婚姻,緣於丈夫張廷重的無能和惡習。

張廷重小時候被寡母管束得過於嚴格,如同一條壓縮到了極點的彈簧,一旦失去外力制約,立刻放飛自我,吸大煙、養小三,還覺得理所當然:爺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婦道人家無需多言。

黃逸梵盡管也出身舊式人家,從小裹腳讀私塾,骨子裏卻屬於中國最早一批思想解放的女性,既然管不了丈夫,索性離家出走,眼不見為淨。

這就可憐了一雙小兒女。敏感的張愛玲很難理解,曾經開開心心牽著自己的手看電影吃蛋糕的母親,為何會突然離開。

黃逸梵正在匆忙地收拾行李,沉浸在悲痛的情緒中無法自拔。張愛玲牽著弟弟張子敬的手,避開行李走到母親身邊,希望親近一下她,她側過臉,不耐煩地將孩子們哄出去:“好了,都出去吧。”

真正離開的那天,黃逸梵撲在床上痛哭不止,誰勸都勸不住。不知道她是心疼兒女即將失去母愛,還是悲傷於不確定的前程。

幼年時期的張愛玲和弟弟

到了歐洲後,黃逸梵如魚得水,欣賞各國美景、參加各種聚會,還和一名外交官談了段轟轟烈烈的戀愛,孩子早就被她拋到腦後。

這邊孤獨寂寞冷的張廷重將姨太太老八領進了門。老八長期以色相侍人,很會察言觀色。她給張愛玲做新衣服,帶她參加舞會吃奶油蛋糕。

小孩子都是勢利眼,在老八糖果炮彈的攻勢下,張愛玲乖巧地回答喜歡老八,令這位出身卑賤的女人相當歡喜。

老媽子們拿出照片讓張愛玲姐弟辨認哪個是母親,張愛玲隨手指了指黃逸梵,臉上沒有任何波瀾。

最該與母親親近的年紀,張愛玲面對的只是一張模糊不清的照片。

1928年,遭遇了失戀刺激的黃逸梵決定回國,誰知黃逸梵進家後,壓根就沒有上樓去看望孩子們,反倒舒服地坐在椅子上,讓仆人喊醒正在睡覺的姐弟,將他們帶下樓來。

盡管她尊重孩子的意願,給他們粉刷了五顏六色的兒童房,卻改不了骨子裏的任性和頤指氣使,絲毫沒有做母親應有的溫柔與關愛,就是這些個性,在今後的歲月中一遍又一遍地切割著最親密的兒女。

她對張愛玲的打扮不滿意,挑剔她衣服穿得不好,其實這衣服是黃逸梵從國外專程買給張愛玲的,只不過小了而已,那句“怎麼給她穿這麼小的衣服”,讓張愛玲足足記了一輩子。

隨即,她又挑起張愛玲的劉海,嫌看起來過長,把整個人襯得有點蠢。

她既然不在女兒身邊照顧,理應噤聲才是,但黃逸梵則不然,她的話尖酸刻薄得如同錐子般,非要在別人的心裏剜上幾個洞才罷休。

她對兒女們好嗎?答案是肯定的,只不過,她以自己認為好的方式對兒女好,完全忽略了他們也是有思想的高等動物。

張子敬還好,他很遲鈍,對外界環境的感知力很差。但張愛玲是萬裏無一的敏感性格,母親隨意的一個小動作,就有可能傷害到她。

張愛玲的穿著打扮和母親很相似

母女倆感情的巔峰當屬張愛玲離家出走投奔母親那一刻。她因為得罪了繼母孫用蕃而被父親軟禁了好幾個月,患上痢疾幾乎死去,好不容易身體好轉些後,巧妙又大膽地甩開門房與巡警,孤身一人來到了母親租住的公寓。

那一刻她與母親抱頭痛哭,原本以為這次哭過之後,苦難就化為蘇州河的河水,奔騰向了大海,誰知,更糟心的事情還在後頭。

橫亙在母女中間最大的問題,當屬金錢問題了。

黃逸梵在第一次出國時,手頭很寬綽,日子過得瀟灑極了。

等到第二次出國,在美國邂逅了男友維基斯後,她為了支持男友的皮具生意,賣掉了一箱子古董。可惜天不遂人願,這對熱戀男女花費了無數的金錢和力氣,最後虧錢虧得心力衰竭。

正所謂禍不單行,這邊黃逸梵為了籌錢絞盡腦汁,那邊小姑子張茂淵又將她寄存在自己手裏的錢全都撒出去幫助親戚打官司。

張茂淵

在這種衣食都無以為繼的情況下,張愛玲的投奔無疑是雪上加霜。但是為人母,總不能狠心再將女兒趕回那個陰暗冰冷的家了,所以黃逸梵雖然收留了張愛玲,卻常常為錢的事情頭痛,心情不好時自然要把情緒發泄到女兒身上。

小小年紀,張愛玲就已然明白了,金錢在生命中必不可少。

手頭拮據卻要強的黃逸梵,想盡最大的努力將女兒培養成名媛淑女。誰知張愛玲與她的理想型相差甚遠,她面對陌生人就緊張,生活上更是白癡一個,煮飯、洗衣服,連走路姿勢都得黃逸梵手把手地教。

黃逸梵不是個有耐心的人,有一次在張愛玲生病時,她狠狠訓斥她:“我寧願看你死,不願看你活著處處讓自己受苦。”

有一次宴請賓客,餐桌前少了一張椅子,張愛玲為了討母親歡心,自告奮勇去搬。她的笨手笨腳在這次尋找椅子的過程中簡直發揮到了極致,先是差點帶倒一只站燈,在拖拽椅子的過程中又將精致的小地毯弄得亂七八糟。

等她好不同意才撅著屁股將椅子拱到過道裏,黃逸梵不可置信地看著她,在眾人面前責罵:“你這是乾什麼?豬?”

憑心而論,攤上這樣的女兒誰都會惱火,但當著別人的面挨罵,足以令張愛玲記上一輩子。

在時好時壞的母女關系中,黃逸梵為了張愛玲的前途著想,決定送她出國留學。

在籌劃出國留學的過程中,張愛玲常常從黃逸梵臉上看到痛惜的表情。

先前生活優渥時,張愛玲認為母親是高高在上的九天玄女,等到手頭拮據後她才發現,母親和一般的婦人並無兩樣,總是為了錢的事情發脾氣。

她為張愛玲聘請5美元每小時的外教時,眉頭緊鎖;她為張愛玲辦理去英國的護照時花費了一大筆費用,然後開始後悔:“我在想著,你在英國要是遇見了什麼人怎麼辦?”

張愛玲向她保證,自己絕不會談戀愛,將來賺錢了首先孝敬她。

可是這種疑問反反複複被提起了好幾次,張愛玲都想放棄去英國留學的念頭了。

所以張愛玲寧可步行大半個城去補課,也不願去坐公交車,只為了省下一點點可憐的車費。

這邊黃逸梵對女兒極盡苛刻,那邊卻對自己無比大方,雖然她總是說手頭不寬裕,卻總是在周末買來鮮花和美食,邀請客人上門喝下午茶。

為了保養,她花高價定了羊奶,全然不顧女兒每天走路走得腳底起水泡。

這是一位個人主義至上的母親,她的生活更多地在為自己綻放。盛開的同時,光芒也刺傷了身邊打扮得灰頭土臉的女兒。

1939年夏天,張愛玲以第一名的成績考取了倫敦大學,但由於英國突發戰事,張愛玲未能前往讀書。一番考查衡量後改去香港念書。

臨行前,黃逸梵對女兒只有一句“走好”。

2年後,黃逸梵突然來香港探望張愛玲。此時她的愛人維基斯死於空難,孑然一身的黃逸梵也許覺得離女兒近一點比較好,殊不知,這次香港執行,徹底惡化了母女關系。

張愛玲因為成績優異,深得教授們的喜愛,一位叫弗朗士的講師知道她申請的獎學金沒拿到,竟自掏腰包,包了八百塊作為獎金獎勵給張愛玲,並鼓勵她:“明年如果能繼續保持這樣的成績,一定能拿到全部免費的獎學金。”

張愛玲驕傲地將錢拿給黃逸梵看。

黃逸梵還是老樣子,一句話就能將歡欣雀躍的心打得支離破碎:“這怎麼能拿人家的錢呢,要還給他的哦。”

她疑心張愛玲與弗朗士有私情,這錢來路不明,像是女兒的賣身錢。

張愛玲急得再三辯解:“除了上課根本沒有任何往來。何況他也不喜歡我。”

黃逸梵聽了沒作聲,讓張愛玲把錢擱到桌子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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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幾天後,張愛玲來到黃逸梵下榻的高檔酒店,驚詫地聽見黃逸梵的牌友取笑她昨晚手氣差,輸了一大筆錢,而錢的數目不多不少,恰恰是八百塊。

黃逸梵始終支支吾吾,對這件事極盡搪塞。

此時黃逸梵手頭有了錢。小姑子張茂淵賣掉了三條弄堂,將先前虧掉的錢全都還給了黃逸梵,所以黃逸梵居住在香港期間,每天住著高檔酒店,出門都有汽車接送,又恢複了以前貴婦人的模樣。

再看看張愛玲,吃得差勁穿得土氣,為了節省費用,整個夏天都借宿在食宿免費的修道院裏。當有心人得知黃逸梵住在香港最貴的淺水灣酒店時,不禁暗暗嚼張愛玲的舌頭根:“自己倒會裝窮,白占修道院的便宜。”

從黃逸梵的住處走出來後,張愛玲既心疼那足可以當半年生活費的800塊錢,又對母親失望透頂:“是她自己做的決定,不過知道完了,一條很長的路走到了盡頭。”

黃逸梵並沒有察覺到女兒內心的失望,她是個只愛自己的人,黃逸梵的一生,從某種層面上來說,始終沒有好好地完全愛過一個人。

決定離開香港再度周遊全球時,她忙碌地打包著各種行李,張愛玲很想幫忙,卻因為插不上手,索性坐在一邊。

黃逸梵突然惱火了:“你這兩天少來兩趟吧。”

動身那天下著瓢潑大雨,黃逸梵在一大堆朋友的簇擁下坐車離開,張愛玲站在人群的最外面,母親依舊用不耐煩的口吻向她道別:“好了,你回去吧。”

後來張愛玲憑借一支筆,在上海灘闖出了獨屬於自己的那片天,但是親戚們不開心了,紛紛給黃逸梵寫信告狀,希望她回國教訓教訓女兒。

起因就在於張愛玲把這些親戚的嘴臉寫進了小說裏。

黃逸梵再度回國,這次她以開明的母親面目出現,並沒有斥責張愛玲,而是和她聊起胡蘭成的事情。

時光輪轉,兩人的角色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當年張愛玲拼命想討好母親,卻一次又一次被她帶刺的話語中傷,如今她心涼了,母親卻開始熱絡起來。

也許是因為她創作小說的成功,黃逸梵才開始高看這個女兒一眼吧。

不過任憑黃逸梵如何湊近乎,張愛玲對母親的態度都是不冷不熱,天性涼薄是一方面,黃逸梵的糟糕表現是另一方面。

太過自我的父母,到了晚年往往會面臨這種窘境。年輕時瀟灑快活,認為兒女是累贅,到了晚年身體虛弱,想要依靠兒女時才發現,自己的任性終究會遭到“報應”。

張愛玲做得更絕,因為金錢,多年來她一直小心地活在母親的臉色下。如今有了收入來源,她迫不及待要把當年欠的錢還給母親。

她遞給黃逸梵一根2兩的金條。

在張愛玲心裏,母女感情是可以量化的,她和黃逸梵的情誼,不多不少只值2兩。

看著手裏的這根金光燦燦的金條,黃逸梵終於失聲痛哭:“我因為在一起的時候少,所以見了面總是說你你也不必要對我這樣,虎毒還不食兒呢。”

“我的那些事,都是他們逼我的。”

她的言外之意是,自己之所以對兒女們不甚上心,全是那些男朋友們逼的。

所以一直標榜自己是獨立女性的黃逸梵,實則與這個名詞完全不搭。她經濟不獨立,這輩子壓根就沒怎麼工作過,全靠變賣手中的古董討生活;她性格不獨立,將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一個又一個的男朋友身上。

等她開始反省時已經無力回天,親情被她徹頭徹尾地搞砸了。

之後的幾十年裏,黃逸梵在歐洲各國輾轉,張愛玲則去了美國發展,母女倆天各一方,音訊寥落,也沒有再見過面。

張愛玲和賴雅結婚時,黃逸梵不顧經濟的窘迫,寄給她280元的美金當賀禮。年齡和黃逸梵相當的賴雅十分感動,張愛玲則不置可否。

不得不說,這對母女骨子裏的涼薄是一模一樣的。

為了排遣晚年的寂寞,一向不喜歡孩子的黃逸梵,去孤兒院裏領養了一個華僑的遺孤,細心撫養著他,將那些年離家出走的母愛盡情潑灑在這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嬰孩身上。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

1957年,瀟灑了一輩子的黃逸梵,孤零零地在巴黎去世,最後想見張愛玲的心願,也因為對方沒有回應而落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