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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恩,250年前貝多芬在此誕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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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3月31日 -
:     
 
中國新聞周刊

波恩,250年前貝多芬在此誕生

文、圖/張璐詩

發於2020.3.30總第941期《中國新聞周刊》

夜裡抵達波恩,從火車站上巴士時向司機打聽:「是去貝多芬家的方向嗎?」中年司機微微一笑,一邊點了點頭。這是見慣不驚的笑容。

但有朝聖心情的可不光是遊客。來波恩之前,我在奧地利國立圖書館看了一場貝多芬誕辰250年特展,展覽主題就叫做「貝多芬:世界子民,上帝的光」。

第二天一早,我步行來到萊茵河畔的貝多芬管弦樂團辦公室。為我開門的馬庫斯是波恩本地人,原本是位小提琴手,可惜一次事故傷了左手,只能在樂團從事行政工作。他說,一年到頭無論走到哪裡都躲不過貝多芬,有時也覺得沒意思,「可是誰讓他是如此偉大的作曲家呢」?

「哪裡都躲不開的貝多芬」,1770年在位於今日波恩街20號的公寓樓里誕生,其全名路德維希·馮·貝多芬來自弗萊芒語(他的祖父來自歐洲弗萊芒地區)。這是一幢典型的中產階級住宅,住戶大多是當時選帝侯(即德意志諸侯中有權選舉神聖羅馬皇帝的諸侯)任命的為宮廷做事的雇員。貝多芬22歲就離開波恩搬到了維也納,直到1827年去世。這期間,波恩街20號附近多有變化。1840年,經貝多芬的童年夥伴弗蘭茨·格哈德·維格勒確認,外牆為巴洛克岩石的就是「貝多芬家」。1889年,由政府支持的「貝多芬家總署」成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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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波恩街20號「 貝多芬家 」做 客 ,得先到對面的貝多芬紀念品商店買門票。)

今日,波恩街上大部分房子都保存著18世紀下半葉的樣貌。這一帶的建築能保存下來,說來也是運氣。畢竟二戰尾聲時波恩遭受空襲,老城中心一帶都成了廢墟。如今的歌劇院是60年代重建起來的,以貝多芬命名的音樂廳也是同時期的建築,從四年前開始推倒重建。我問波恩歌劇院與管弦樂團的音樂總監德爾克·卡夫坦關於新音樂廳的計劃,他自嘲地說:「你是說新音樂廳嗎?那就是典型的德國工程。你知道從十多年前開始建到現在還沒完工的柏林國際機場吧?我根本就不抱什麼希望。」

在貝多芬音樂廳附近的草地上,有一座十分惹眼的藝術作品:1986年的貝多芬節時,來自杜塞道夫的雕塑家克勞斯·坎姆里克斯用混凝土創作了一座巨大的貝多芬頭部雕像,取材於畫家約瑟夫·卡爾·斯蒂勒1819年為貝多芬所繪的著名肖像。必須站遠一點,才能欣賞這部作品的妙處。一天內陽光投影在不同之處,雕像的面部線條也隨之變化,神態也跟著在變化。這座雕塑今日已成為波恩的地標,經常出現在明信片上。可惜雕塑正好坐落在音樂廳的大工地上,被一同「隔離」了,遊人不得入內。

在波恩,貝多芬的身影無處不在。車水馬龍的大街以「貝多芬」命名,安靜小街的隨便一家甜品店櫥窗內都擺著小型貝多芬全身鍍金像。城中心的老市政廳門前,赫然擺著披一襲紅袍的貝多芬像,原來是波恩最古老的餐廳在做廣告:據說年輕的貝多芬曾帶著一位女性友人前去用餐。波恩大教堂前面的廣場上,豎立著一座貝多芬青銅全身像,那是1845年作曲家誕辰75年時,由德國雕塑家恩斯特·尤里烏斯·哈內爾創作的。

據說銅像揭幕時,貝多芬的助手辛德勒對作品很不以為然。不過,貝多芬的身影雖然隨處可見,但並沒有像薩爾茨堡的商家們大張旗鼓兜售「最正宗的莫扎特」那樣顯得廉價,商店裡也沒有像堆滿莫扎特頭像巧克力那樣堆滿甜膩的貝多芬紀念品。

在波恩街20號的「貝多芬之家」博物館,我踩著咯吱作響的木地板,慢慢逛了一個上午。儘管我從小喜歡貝多芬,也找過幾本貝多芬傳記看,這次探訪依然有所獲,記憶也被刷新。在這裡,我看到了不少對貝多芬日常生活的描述。他早上最遲6點起床,專注創作一段時間,出去散步片刻,午後處理與出版社的合約、版稅等事務。下午去咖啡館,傍晚去看演出,然後再去酒館。每次出去,他一定會帶上鉛筆、口袋速記本和筆記本。在一幅「貝多芬在咖啡館」的素描小畫上,姿態放鬆的作曲家還叼著一根長菸斗。

我還讀到,貝多芬在波恩大學創辦第三年時報考了哲學系,還參加了有啟蒙思想的「波恩讀書社」(據說這個讀書社今天依然存在)。學者、藝術家與思想進步的宮廷職員們常在波恩一家名叫「花園」的酒館裡聚會。這就能解釋貝多芬為何會對法國大革命張開雙臂了。

(今年是貝多芬誕辰 250 周年,波恩歌劇院門前 早早擺出了巨型「貝多 芬」宣傳陣。)

其時拿破崙軍隊已經占領波恩,波恩兩任選帝侯對此並不抗拒。尤其是選帝侯馬克思·弗蘭茨,他思想開明,擁抱大革命帶來的「自由平等博愛」風氣,對宮廷樂師貝多芬很器重。可以想像,天性本就狂野的貝多芬,在這種氛圍中逐漸形成了他開放的世界觀。後來,也正是這位選帝侯將貝多芬送到了維也納深造。

22歲時,貝多芬離開家鄉,一路乘坐馬車,直抵維也納。波恩歌劇院音樂總監德爾克想為250歲誕辰的貝多芬設計一趟不一樣的旅程,他與維也納一所大學合作,用一艘遊船,重現當年青年貝多芬的出行路線:從萊茵河畔出發,一路途經海德堡、法蘭克福、雷根斯堡、林茨等地,每一站都會停下來幾天,舉辦工作坊活動與音樂會。整趟旅程持續一個月,終點是維也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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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恩大教堂廣場上的貝多芬全身像是紀念他誕辰75 周年時豎立的,也是世界上第一座大型的貝多芬雕像。)

我參加了這艘遊船的啟動儀式。正午12點,汽笛低鳴,仔細聽,居然是貝多芬的《命運交響曲》的著名動機。可惜啟動儀式後不久,就傳來遊船因疫情蔓延而取消的消息。

貝多芬在維也納期間,選帝侯弗蘭茨還繼續資助他的生活。一輩子受著貴族人家的恩惠,能看到貝多芬的一種內心矛盾:他在將譜寫的多部作品獻給資助人以表謝意的同時,卻拒絕在路遇貴族時脫帽致敬,而是繼續大搖大擺走自己的路。一個關於他與歌德「惟一一次見面」的段子說,原本很欣賞歌德作品的貝多芬,眼見對方在貴族經過時畢恭畢敬的姿態,因此對歌德表現出粗魯的態度。

作為弗萊芒人後代的中產階級移民貝多芬其貌不揚,但貴族女性緣卻源源不斷。小時候看過一部名為《不朽的愛人》的電影,講的就是貝多芬的神秘愛情。在維也納與波恩的幾個展覽中,我又遇到了「不朽的愛人」這個話題。

兩個多世紀以來坊間流傳著各種版本,其中一個最新的「有證據」的版本是這樣的:1812年夏天,貝多芬與貴族小姐Josephine

Deym在捷克的特普里采度過了一個晚上後分別。作曲家很快就熱切地寫了幾封信,一封信寫道:「即使躺在床上,我的思緒也在渴望你,我不朽的愛人,思緒時而是歡樂的,然而卻也是憂傷,等待命運,不知道它是不是聽得見我們。」收件人沒有姓名,而是「不朽的愛人」。可惜,貴族小姐是自視甚高、名滿歐洲的貝多芬終究「高攀不起」的。這可真是一個批判現實主義的故事。

11年後再次踏足波恩,我前後待了5天。步行十分鐘以內就能走遍老城中心,我因此得以放慢腳步,感受這裡的生活。正是德國因疫情漸漸收緊公共活動的時候,大家都遵循「不握手」的原則。但除此之外,每日老市政廳門前廣場上的露天市集依然人來人往,午飯時間大家聚在一塊啃香腸麵包喝啤酒。

老市政廳旁的「霍特切家」是波恩最古老餐館,也是全城惟一全日開放不午休的餐廳。要知道,這家餐廳14世紀就已開業,一直沿襲至今。相比之下,250歲的路德維希·馮·貝多芬,還年輕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