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照退思園，夜未央，煙波畫船是江南

文圖/應志剛

夜遊同里古鎮，恰逢退思園開放夜場，興步所至，偶遇一出《牡丹亭》。

湖山石旁，雲煙鎖鑰處，杜麗娘蓮步輕移，眉目間秋水含情，「是誰家少俊來近遠，敢迤逗這香閨去沁園……」，開腔柔腸百轉，一絲江南的媚意，迴旋於水榭游廊之間。

雖只是短短几分鐘的片段，卻已是驚得一眾遊客擊節喝贊。溢彩的流光處，演員退場，看客們卻依舊沉浸方才的如夢似幻里，遲遲不肯出來。

因為連著兩場循環，我又等了一個小時，同樣的片段，再看一遍，仍覺不過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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退思園夜遊，《牡丹亭》必定是壓軸戲。前面有吉他演奏、評彈、扇子舞暖場，一路從古鎮的三橋處鶯歌燕舞過來，引了大批被驚艷到不行的遊客，尾隨而至。

因為等待再次開演，給了我不少遊園的時間，想著在園林里欣賞崑曲還是頭一遭。

與舞台上的表演感官有別。演藝場裡看錶演，你關注的是演員扮相與唱功，而在這園林賞崑曲，折服於心的卻是意境二字。

演員的水袖一甩，水磨腔從唇間溢出，這山重水複、柳暗花明的曲境，恰如園境，好似杜麗娘思念夢中情郎，迷離難分，情絲纏繞。

杜麗娘的父親是南安太守，她所有的生活都周旋在這太守府內。由此可見，《牡丹亭》中的後花園是官府園林。

所以，在退思園賞《牡丹亭》，不是幻境，倒像是真實經歷了。

要知道，退思園是清朝光緒年間安徽兵備道任蘭生回鄉後建造的府邸，也算是一座道道地地的官家園林了。

至於退思園內是否曾上演小姐與書生暗中相會，私下託付終身的愛情故事，我未做考證不敢揣度，但隔壁的珍珠塔，明朝監察御使陳王道建的這座園林里，可是因了一段有情人終成眷屬的姻緣，而聞名天下的。

不到園林，怎知春色如許……《牡丹亭》里這句經典唱詞，從杜麗娘的櫻唇輕啟間，已經註定了崑曲與園林水乳交融的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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塵世間的春夏秋冬、風花雪月，在詞人的筆下，在伶優的演繹里，展現著園林之美，詮釋著崑曲之美。

崑曲和園林就像一對情投意合的才子佳人，互為映襯，相得益彰，並肩展示著人生的真諦和情趣。

月夜之下的退思園，更顯「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的古樸清雅，立於鬧紅一舸，人站船頭，似有小舟盪湖之感。

又聽杜麗娘唱道：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賤！架不住湧上綠肥紅瘦春逝去的感傷，忽又聽那妙人兒訴說著有情郎在夢裡的百般溫存，「怯怯生生抱咱去眠」，曲落，歡喜著推開後花園虛掩的門扉，恍惚望見飛奔而來的愛情。

這日子好似有了盼頭，這園林在夜色中活了過來，這微拂的夏天的風，也仿佛熱烈的情愫撲面而來，熏得人幾乎是要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