專訪生物醫學專家金冬雁：疫情防控需提升防控雷達靈敏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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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7月下旬以來，我國多地出現了散發疫情，疫情防控態勢備受關注。截至8月12日24時，全國已經有十多個省份48個市發生了本土疫情，累計報告病例超過1282例。

這次疫情主要是由境外輸入的變異毒株德爾塔引發，這一變異病毒傳播速度快、體內複制快、轉陰時間長，當前暑期人員外出流動多，機場、港口、碼頭等主要出行中轉場所人員大量聚集，疫情傳播風險進一步增大。

針對當前疫情防控形勢和人群流行特征，8月16日，國家衛健委會同有關部門對戴口罩指引和重點場所重點單位重點人群防護指南進行了修訂。新的戴口罩指引中，重點職業人群主要涉及境外輸入和汙染傳播高風險崗位、醫療機構工作人員和公共場所服務人員等三類人群。

當前，我們應該如何科學看待這一變異病毒？在防控策略上，還有哪些完善和調整空間？第一財經記者專訪了香港大學李嘉誠醫學院生物醫學學院教授金冬雁。

第一財經：當前應該如何科學看待病毒，跟大流行剛開始時有什麼不一樣？如何正確看待“跟病毒長期共存”這種觀點？

金冬雁：
我之前講過，新冠疫情的最大可能，就是演變成流感。新冠病毒演變到最後，其實最終就會變成流感或普通感冒，和社區獲得性的人類冠狀病毒一樣。1890年時冠狀病毒OC43從牛到人發生跨種傳播，就發生世界大流行，以後才逐漸減弱，僅引起普通感冒。這就是人類冠狀病毒演變的規律。

目前，從德爾塔、阿爾法病毒演變來看，其傳播力也是越變越強，但其致病性並沒有不斷增強，很可能是不斷減弱。不能把這些變異病毒妖魔化。

目前，新冠疫情已經進入常態化、科學化的防控。我的觀點是：在全球範圍內來看，新冠病毒在很長一段時間內不會全部消滅，因而，以“清零”為目標的防控策略不是不可以，但要允許有一定的突破。

因為任何嚴防死守都是有代價的，如果最終目標是要消滅病毒，那麼這需要全世界各個國家齊心協力、堅強領導，才有可能最終消滅病毒，但這需要很長時間，以及大家共同下定決心。

事實上，全世界在新冠疫情防控上做得滴水不漏的國家幾乎沒有。出現病毒，然後盡可能“清零”，這樣的目標和要求是可以的，但人類在短期內不可能把病毒完全消滅掉，這個是不可抗拒的自然規律。清不了零就把官員撤職，那這樣以後有了病例當地官員也會不敢再上報，反而會妨礙疫情防控的實施。

第一財經：那你認為接下來的防控策略有哪些需要進一步完善？

金冬雁：
首先需要提升我們防控雷達的靈敏度。我們進行新冠疫情防控的方式、招數可以多一些，不能說是一發現就全員核酸、繼而封城，代價太大。

提高防控雷達靈敏度，具體來說可從兩方面入手：

一是平時監測的雷達要起作用，比如針對重點人員（機場、醫院等）、發熱門診的人群要重點進行核酸檢測。有了經常性檢測的雷達，有大事才能把它抓住。

二是除了核酸檢測，可以用抗原檢測來做補充，它可以起到快速篩查的作用，雖然靈敏度差一點，但至少可以幫助以最快速度發現超級傳播。我們可以看到，其實最近國內的疫情很多都是超級傳播，通過超級傳播而受感染的人不一定都是抗原陽性，但10個裏有2個陽性的話，就能發現傳播鏈並把整個群組抓住，實施重點防控。這實際上就是通過抗原快速篩查來找感染者，可以作為追蹤密切接觸者的一個很好的補充。

其次要打疫苗。打疫苗確實有保護效果，而且要針對重點人群打第三針，第三針其實是強心針。因為，疫苗產生抗體的滴度和保護重症的程度是成正比的。

如果要打第三針的話，那些已經打過1、2針的怎麼辦？事實上，可以進行抗體的檢測，如果抗體足夠高，就不用打了，如果不夠，還是要打第三針。建議國家疾控部門要有一個抗體檢測的參考值，來做一個參考標准。

再次，要緊抓熱點群體和空間防控。我們要注意從全球其他國家找經驗，我們國內的德爾塔病毒傳播其實其他國家之前都發生過了。包括，印度的德爾塔傳播是通過宗教聚會，新加坡就是外來勞工的聚集等。因為，在廣州，我們看到是茶樓的不通風導致的病例發生，南京是棋牌室，武漢是建築工地等。

因此，我們要針對重點防控場所制定防控策略。比如，美國做過統計，有80%的新冠病例是在三個地方感染的：餐館、咖啡廳、健身房。

那麼，國內的防控也需要做到精細：比如餐館、棋牌室、醫院、機場等要加大防控力度。

我們既需要給這些業態一定的空間，但是也要讓他們符合防疫的標准，餐館可以重新開，但要達到一定的標准、人數錯開做等等方式。

第一財經：有些國家已經在逐漸放開疫情防控，你認為中國可以走向這一步嗎？

金冬雁：
這其實是和病毒共存的策略問題。有一種方法，以英國為代表，英國做過測算，其人群免疫力達到一定水平，結果德爾塔病毒的死亡率只有0.13%。那麼，比較大規模的放開對英國也是可以的。

因此，如果我們國家的疫苗接種率上去了，在大部分人確實有免疫力的情況下，也是可以適當放開的，但要把數據弄得精准一些。

我們國家目前的情況是，測算下來，群體免疫力確實是有，但是具體有多少還不夠精准；那接下來我們應該加強接種的效果，使群體免疫力再上一個台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