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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9年2月0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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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好,我是杜小鯨。
快過年了,
借乾隆爺一句話給大家拜個早年~
億萬人增億萬壽,太平歲值太平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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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多年前,
東西方同時存在著兩位偉大君王
——清聖祖康熙與太陽王路十四。
今天的故事就從他們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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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世紀的法國,
Chinoiserie
是當時法國人對中國的嚮往。
絲綢茶葉、金銀雅玩…紛紛進入宮廷,
神秘東方早以最綺麗的姿態
展現在路易十四的面前。
這康熙年間的瓷器在18世紀加上了法國匠人的鎏金雕刻,現藏羅浮宮。從路易十四時代至18世紀中期前,法國貴族更愛中國青花與單色釉瓷器。
這場西方人的「中國風」綺夢中,
瓷器一定是最重要的主角。
古老的中國,在光潤陶瓷中
幻化成一個色彩斑斕的仙境。
路易十四僅僅存在了十幾年的特里亞農瓷宮復原圖
1680年代,帶著對東方的嚮往,
路易十四提筆,給康熙大帝寫信:
「獲知在陛下身邊與國度中有許多飽學之士傾力投入歐洲科學,我們在多年前決定派送我們的子民,六位數學家,以為陛下帶來我們巴黎城內著名的皇家科學院中最新奇的科學和天文觀察新知……」
——路易十四寫給康熙的信
這封信隨太陽王派遣的科考團,
遠渡重洋,
前往即將開啟百年盛世的大清王朝。
雖然信件未能送到康熙手中,
但傳教士的到來,
卻切實地成了中法之間的紐帶。
這幅法國皇家博韋織造廠製作的掛毯表現了傳教士來到中國的場景,設計於1680年代
從此,色彩交融
這一跨越了半個地球
兩位君王之間的交往,
為東西方的文化交流
帶來了巨大的發展契機。
中國的琺瑯彩瓷就在這一時期誕生。
清 康熙粉紅地琺瑯彩開光花卉盌
2018年蘇富比拍賣成交價2.38億港幣
記得2018年的天價康熙琺瑯彩瓷花卉盌上
細膩的畫琺瑯,
就可能由宮內匠人與傳教士合作完成。
花卉微妙的明暗效果是受到了西洋畫法的影響
這樣的花卉盌當世僅存三隻,另兩隻存於台北故宮
而琺瑯彩瓷所運用的畫琺瑯技術,
對於來自歐洲的傳教士,
並不完全地陌生。
這種讓康熙帝著迷的工藝,
可追溯到15世紀中葉的歐洲法蘭德斯,
亦興盛於法國利摩日。
13世紀初法國利摩日銅胎琺瑯鴿子,可能為聖餐禮上所用,曾在蘇富比以79萬美元成交。相比畫琺瑯,銅胎琺瑯在更早的時候就已經為利摩日匠人熟知,歐洲眾多宗教儀式用器都由他們製作。
曾為羅斯柴爾德侯爵私藏,現存大英博物館的16世紀利摩日畫琺瑯銅板。琺瑯彩筆觸細膩,帶來油畫般精緻的層次
18世紀之前,在彼時歐洲,
瓷器這種「白色黃金」尚未在歐洲生根,
工匠對瓷器燒制技術仍未有頭緒,
但在銅胎、陶胎上作畫的琺瑯彩技術,
或曾幸運地得到遠方康熙大帝的青睞。
大都會博物館藏17世紀法國納韋爾地區的錫釉陶瓶。路易十四宮中有不少華美錫釉彩陶(Faience)餐具和擺件,相傳他也曾將錫釉彩陶贈與康熙。不知是否見多了這些多彩的舶來品,康熙帝因而下定決心制出瓷胎畫琺瑯?
而在光潤的瓷面上,能否施以畫琺瑯?
西方匠人未曾做到時,
康熙皇帝卻決心嘗試。
《如懿傳》里的食具,參照了清宮的銅胎掐絲琺瑯器
在康熙授意下,
宮廷匠人與傳教士
開始研究如何將西洋的畫琺瑯技巧
運用於東方的瓷器之上。
從銅到瓷的絢爛潤色
故宮博物院藏明代早期掐絲琺瑯葡萄紋繩耳爐
利摩日匠人擅長的銅胎琺瑯
尤其是精緻的掐絲琺瑯,
早在元代已傳入中國,
明代,這種來自異域的工藝,
已被宮廷里匠人運用得爐火純青,
但幾百年里,一直只為宮中所用。
《雍正十二美人圖》之《博古幽思》
美人身後是一座畫琺瑯自鳴鐘
康熙三十五年,
集古今中西風韻之大成的瓷胎畫琺瑯
終於研製成功。
她超越了明代的銅掐絲琺瑯,
又超越了法國的陶胎畫琺瑯。
清康熙黃地琺瑯彩纏枝牡丹紋碗琺瑯彩瓷
鮮亮獨特的黃地琺瑯,是皇帝權威的象徵
千古一帝聖祖康熙,
開啟了他的文治功業。
瓷胎畫琺瑯,
也開啟了它歷經三代帝王的興衰史。
自此,清琺瑯瓷與宋汝窯、元青花一道,
成為世界上最奢侈的藝術品。
如果少了琺瑯,清宮戲也會缺一抹艷色吧
康雍乾三代
琺瑯瓷器僅限於皇室御用。
其製法極其繁複。
1981年拍攝的景德鎮制瓷工序
所有白瓷胚均由景德鎮燒制,
選其中細膩光潔者
送宮中造辦處琺瑯作承辦,
其上紋樣均由如意館畫師描繪。
清三代御製琺瑯瓷器具,
雍正時期更是由怡親王親自督辦。
這些明明是從泥土中來,
經工匠粗糙雙手拉胚成型,
再由畫師筆繪丹青的器具,
最後竟如同紫禁城深宮高牆後的皇親貴胄,
使庶民弗得一見。
清 康熙御製胭脂紅地琺瑯彩蓮花圖盌
2013年蘇富比成交價格7404萬港元
清三代御製琺瑯瓷器具
根據清宮造辦處記錄
僅有408件。
而康熙時期的琺瑯瓷,
存世數量更是少之又少,
故宮藏《乾清宮琺瑯,玻璃,宜興胎陳設檔》里
清晰的列舉著康熙年間
全部二十四種、三十五件琺瑯瓷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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雍正時期,
琺瑯瓷的發展達到了巔峰。
琺瑯瓷燒制處武英殿內人聲鼎沸,
紫禁城裡的工匠憑著東方智慧,
燒制出了西方琺瑯彩所沒有的色彩。
月白,軟白,香色,松綠,亮青,藕荷,
這些顏色讀在唇齒間
都有著悠然的回音。
故宮博物院藏清雍正紫紅地白梅琺瑯彩小碗
這樣馥郁的紅色,是雍正帝的最愛
世宗雍正的審美
沉穩雋永中不失俏皮嬌媚,
又兼融詩入畫
為琺瑯瓷注入了新的活力。
故宮博物院藏清雍正琺瑯彩松竹梅紋瓶
墨書:上林苑裡春常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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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乾隆年間,十全老人弘曆
總想將百年盛世展現於方寸之中。
督陶官唐英的出現
使得乾隆皇帝這一設想成為可能。
清 乾隆 琺瑯彩纏枝蓮紋雙連瓶
乾隆年間的琺瑯彩瓷,
一改雍正時期的清新沉穩,
如大清王朝最後的花團錦簇,烈火烹油。
三代君王,百餘年康乾盛世,
留下了這些濃烈色彩和繁複紋樣的
乾隆琺瑯彩瓷。
清 乾隆 胭脂紫軋道琺瑯彩直徑瓶
琺瑯瓷工藝本就繁複,而這一瓶上的花紋色彩則需要燒制三次才能完成。
雖然自古君心難測,
但熟知乾隆喜愛西洋風物的心性,
唐英將更多的西洋畫元素
融入琺瑯瓷的繪畫當中。
清乾隆黃地琺瑯彩開光西洋人物紋綬帶耳葫蘆瓶
葫蘆瓶上部以胭脂彩繪中國山水樓閣圖,下部繪西洋母子圖,以西洋畫明暗透視技法帶來立體效果。山海相隔千萬里的東西文化,在這方寸之間,悄然相會。
乾隆後期,唐英不斷推陳布新,
燒制出一批被譽為鬼斧神工的鏤空旋轉器,
其後,他開創出錦上添花的剔刻技法
將琺瑯彩進一步發展成為洋彩。
清 乾隆 黃地粉彩鏤空干支字象耳轉心瓶
自此,輝煌近百年的琺瑯彩瓷,
漸漸溢出宮廷御用的狹窄舞台。
19世紀通草紙外銷畫上的瓷畫工
至清末,
琺瑯彩瓷不再被皇宮所壟斷。
由歐洲而來的琺瑯彩,
經過康雍乾三個時代的演化,
又經過海上絲綢之路,
重新回到歐洲,也遠抵美國。
法國人眼中的中國彩瓷
琺瑯彩與鬥彩、洋彩、粉彩、五彩…
等諸多叫法,一般都可稱為彩瓷。
瓷母 清 乾隆 各種釉彩大瓶
「農家樂審美」的乾隆皇帝,
為後人貢獻了區分各種彩瓷的最好範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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鬥彩
明 成化 鬥彩雞缸杯
2014年蘇富比拍賣 成交價格2.8億港幣
鬥彩一種裝飾手法,先用青花勾線,上釉後燒成,再在釉上線內填彩,後進行二次燒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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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彩
大明宣德年制青花五彩海馬龍鳳雲紋大罐
2017年香港佳士得成交價2.1385億港元
五彩也稱硬彩,顏色鮮明強烈。五彩發展歷程悠久,並不單指五色,唐三彩也是五彩的一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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粉彩
清 乾隆 粉彩描金蝠轉心瓶
粉彩瓷是琺瑯彩之外,清宮廷又一創燒的彩瓷。在燒好的胎釉上施含砷物的粉底,塗上顏料後用筆洗開,由於砷的乳蝕作用顏色產生粉化效果。
不過,待到這些彩瓷進入19世紀的歐洲,
卻又有了不同的名字。
1860年代的法國學者Albert Jacquemart,
針對外銷瓷器特色,
將彩瓷以直觀的色彩作區分:
famille rose
(粉色系列)
famille verte
(綠色系列)
清乾隆famille rose琺瑯瓷抱月瓶
曾為19世紀收藏家Alfred Morrison收藏
大都會博物館藏康熙年間famille verte瓷盤
曾為小約翰·洛克菲勒收藏
一般而言,西方所說famille rose對應的
是琺瑯瓷、洋彩、粉彩、軟彩;
famille verte則對應硬彩或康熙五彩。
這種區分在如今的全球藏界仍有沿用。
美國室內裝飾大師、名媛Ann Getty家中這一花瓶,應為famille verte
華盛頓希爾伍德莊園裡的一件彩瓷
華倫天奴的中國風城堡里,
怎少得了彩瓷之色?
而回首畫琺瑯技術的發源處,
歐洲瓷人不僅學習了中國制瓷技術,
也融合了東方風情。
1725-1730年代德國梅森中國風純銀鍍金頂蓋酒杯
大都會博物館藏的這件瓷器上,
也有與famille verte類似的綠色調
大都會博物館藏1735年代的法國Chantilly陶瓷
融合東瀛風格,卻以18世紀法國人整理的中國風紋樣圖譜為靈感。
維多利亞與阿爾伯特博物館藏1755年代英國制中國風瓷器
1846年法國塞弗爾瓷窯出品的中國風瓷器茶壺
從馬可波羅的筆下,
一首奢華壯闊的中國詩在歐洲流淌。
這個國家遙遠神秘而富庶,
承載著西方人的仲夏夜之夢。
「它完全用精緻的瓷磚砌成,從御花園裡可以看見世上最珍奇的花兒。」
——安徒生《夜鶯》里的中國宮殿
如今,
在距康熙三百多年之遙的現代,
在距紫禁城萬里之外的歐洲,
彩瓷上的雕樑畫棟才子佳人,
仍在婉轉低回的訴說著
大清王朝那百年的輝煌。
時值新春,
借著老祖宗的光兒,
給大家帶來
來自宮廷里的祝福。
清紫檀邊框嵌染牙大吉葫蘆掛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