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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9月0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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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風文史天地
在讀博士,歷史領域創作者
與韓劇浪漫甜蜜的愛情故事不同,韓國電影一直以深刻見長。從《熔爐》到《辯護人》再到《寄生蟲》,幾部電影就能勾勒出韓國基本的社會現實。
而隨著階級矛盾的不斷深化,韓劇也開始將目光投向社會的陰暗面,試圖以一種奇幻而瑰麗的手法從另一個角度來展現這個“真實的世界”。
2020年熱播的電視劇《頂樓》是韓國近年來少有的冷門題材佳作。100層的豪華公寓,各懷鬼胎、不擇手段的頂級名流,圍繞著出軌、複仇和金錢交易,這些外表光鮮靚麗的富豪們上演了一出出令人驚歎的戲碼。
而不幸的是,這一部“全員惡人”的電視劇,這些浮華與喧囂背後的潰爛和腐朽,卻是韓國社會最真實的寫照。
從張紫妍案到李勝利案再到黃荷娜案,一件件駭人聽聞的案件背後是數不清的權色交易,更是韓國社會日益固化的階級壁壘。
人性欲望的貪婪與財富、權勢正面交鋒,而在財閥控制下的韓國,在金錢主宰下的世界裏,韓國社會就像一輛脫軌的列車,正向前奔馳著。
1、韓國財閥的崛起之路
二戰後,韓國的崛起與韓國財閥的成長息息相關。從一片廢墟到躋身“亞洲四小龍”再到成為發達國家,韓國只需要一個“漢江奇跡”。
如果說韓國的發速發展離不開韓國財閥在背後的鼎力支持,那如今韓國社會的種種陰暗面正是財閥尾大不掉的直接後果。
隨著國家的發展、民主化進程的不斷推進,當下的韓國財閥已然成為了阻礙社會發展的頑疾,然而要深究其根源、找到解決問題的核心關鍵所在,就不得不從韓國財閥的形成講起。
從當前韓國的頂級財閥來看,其或多或少都打著日本和美國的烙印。
日統時期,朝鮮半島上興建起了一些工業基礎設施,而在韓國獨立後,日本與美國對韓國企業的大力扶持同樣使得韓國財閥與日美政商兩界過從甚密。
從李承晚執政到樸正熙掌權,如三星一般初創期的韓國財閥集體走上了“政商一體”的道路。
而軍人出身的樸正熙通過軍事政變上台後,卻不得不面臨著振興經濟的重任。
相較於朝鮮已經在蘇聯的扶持下走上了工業化的道路,當時的韓國卻是一片混亂。前有三星李秉喆等財閥通過與李承晚的私人關系牟取暴利,後一片荒蕪的工業基礎,在偽滿洲國待過許多年的樸正熙決定效仿蘇聯,通過制定經濟發展計劃的手段來推動工業化進程、振興經濟。
在第一個五年計劃裏,樸正熙動用國家力量集中扶持了幾家大企業優先發展。
這一時期,能源工業和基礎工業領域取得了長足進步,雖然工業體系還並未完全建成,但卻為之後的幾個五年計劃奠定了基礎,並初步形成了韓國以出口為導向的經濟發展戰略。
而在這一階段,為了尋求到更多的幫助和扶持,樸正熙先是通過站隊美國獲得了美國數十億美元的經濟援助,並向美國爭取到了技術援助和優惠市場待遇,之後又不顧國民反對與日本談判,拉近了與日本的距離。
在1965年簽訂《韓日基本關系條約》後,韓國共獲得了日本三億美金的戰爭賠償和兩億的低息貸款,而除此之外更重要的則是日本的技術支持和日資企業的進駐
。這一方面使得韓國的工業體系和基礎建設得以在短時間內取得突破性進展,而另一方面卻也為韓國財閥複雜的資本構成埋下了隱患。
到了第二個五年計劃時期,韓國已經將重心放在了鋼鐵、造船、電子等領域。這在完善韓國工業產業布局的同時,也奠定了韓國未來的經濟發展方向。
然而也正是在這一時期,三星、現代、樂天等頭部企業開始轉型,逐漸從單一的輕工業領域向軍事重工業方向布局。也就是說,隨著韓國工業化體系的不斷完善,韓國許多大財閥的商業版圖也逐漸向更廣闊的領域延伸。
而這雖然為韓國經濟注入了活力,但也使得韓國財閥的影響力日漸增強。
在這之後,完成了資本與技術積累的韓國財閥們開始了其行業壟斷的道路。在大量資金的投入下,三星、現代等企業實現了技術上的突破,韓國本土企業終於打破技術壁壘,在世界舞台上開始嶄露頭角。
這一現象從國家發展來看固然值得慶賀,但從財閥與平民的矛盾關系來看,這卻意味著韓國財閥們已經日漸統治了平民的生活。
隨著財閥的財富不斷積累、地位不斷提升,平民的生存空間將會越來越小。財閥日漸龐大不僅影響到了人們的生活領域,更關乎他們的話語權以及政治權利訴求等諸多方面。
一直到現在,金融資本控制政治資本已經成為了韓國社會的普遍現象。韓國政府在實現“漢江奇跡”後,沒有立馬掉轉槍頭限制財閥勢力,反而卻對其過度依賴。這就像惡性循環一般使得財閥集團日漸膨脹,富人越來越富,窮人也越來越窮。
在韓國十大財團的財富已經達到韓國GDP的80%後,韓國政府或許已經失去了對財閥的掌控。
2、魔幻、誇張的“上流生活”
與電視劇中紙醉金迷的上流社會一樣,韓國的頂級財閥們同樣縱情聲色、享受著浮華奢靡的快樂。然而金錢與財富在帶來物質上的享受之後,卻在日複一日的沉淪中逐漸蠶食著這些有錢人的精神世界。
韓國第一大家族“三星家族”幾代人之間的恩怨糾葛直到今天仍然是人們茶餘飯後的熱點話題。“長公主下嫁”、“小公主離奇身亡”的故事在金錢的點綴下多了一些荼蘼之態。
人們滿以為由此可以窺探到上流社會的傳奇生活,但殊不知在盛大與美麗背後隱藏著令人膽寒的肮髒與罪惡。
2009年3月7日,韓國女星張紫妍在家中自殺身亡。這並非韓國自殺的第一位女明星,但在她身故後,其留下的一封遺書卻在韓國社會掀起了軒然大波。
張紫妍的遺書中詳細地講述了她從一個女明星淪落為有錢人玩物的全過程。在這一過程中,經濟公司是掮客,有權有勢的男人是嫖客,一個年紀尚輕的小姑娘在多方勢力的脅迫下被迫淪為了妓女,甚至喪失了作為人的權利和尊嚴。
最終,張紫妍在身心備受折磨的情況下選擇了自殺,她留下遺書或許是想以死明志,為自己討回一個公道。卻不曾想韓國檢方和法院卻以證據不足為由草草結案。
在張紫妍列出的31人名單中,樂天掌門人辛格浩和辛東彬赫然在列。而檢方在調查後卻只認定了張紫妍陪睡的事實,卻對張紫妍的控告全然不顧。
財閥出手壓制事態進一步蔓延、新聞行業集體失聲,張紫妍希望用自己的生命來破開一道窗,但她的死卻只是在平靜的湖面上泛起了一層漣漪。
財閥干預法律、資本堵塞了民眾表達訴求的渠道,盡管許多人都認為張紫妍案件有許多蹊蹺之處,但卻無人能為其討一個公道。
2018年,在60萬韓國網民集體請願之後,時任總統文在寅宣布徹查此案,但在之後漫長的取證調查過程中,張紫妍案件中唯一敢為張紫妍站出來作證的師妹尹智吾卻被恐嚇、威脅,最後不得不遠走他國避難。
張紫妍事件真實地向韓國民眾展現了財閥們冷酷、殘暴的一面。而之後發生的李勝利事件則讓韓國民眾切身體會到了財閥控制下韓國社會的恐怖與壓迫。
當紅組合成員成為夜店老鴇,不僅涉及毒品交易,而且還為高官名流們提供“性招待”。英俊帥氣的外表只是表象,而在這背後卻是被物欲腐蝕的靈魂。
一件普通的夜店打架事件最終發酵為震驚全國的大案,涉事人員涉及娛樂圈、商界、政壇,而頻繁露面的李勝利不過是其中最低級的一環。
這一事件爆發後,韓國總統文在寅再一次表態要進行徹查,但意料之中的是,最終檢方仍是以證據不足結案,李勝利依舊無罪釋放。
直到2021年,李勝利才被綜合軍事法庭以9項罪名判處有期徒刑3年。但究竟量刑有無餘地?在李勝利案件背後究竟還有多少受害人和施暴者?韓國老百姓仍舊不得而知。
韓國電影敢於揭露社會的黑暗,敢於為正義發聲,卻始終無力撼動這個社會。
而隨著娛樂圈女明星的接連自殺,韓國財閥的真面目、韓國社會愈來愈難以調和的矛盾也逐漸展現在韓國民眾的面前。
在資本與權力的裹挾下,在特權階層勢力愈發膨脹之下,娛樂圈首當其沖成為了主戰場。
這裏有著最鮮活的靈魂和最閃亮的夢想,可也更加諷刺地反襯出了韓國社會的亂象和日益緊張的階級矛盾。
在肮髒的權錢交易背後,社會被無形的高壓態勢籠罩著,而生活在社會中的人也必定會在物質與精神的雙重擠壓下逐漸迷失自我、失去自由。
3、韓國財閥與政府
正如上文所言,韓國財閥與韓國政府密切捆綁著。總統大選背後離不開韓國財閥的金元支持,也正是由此,韓國總統又被稱為“財閥的代言人”
,“青瓦台魔咒”也周而複始地在一任接一任的韓國總統身上接連上演。
然而雖然韓國財閥與政府的關系“親密無間”,但實際上韓國政府早已對財閥有了忌憚之心,
並開始采取手段解決財閥隱患。
1997年席卷東南亞的金融危機讓時任總統金泳三看到了機會。
基於當時韓國財閥普遍舉債經營的商業模式,亞洲金融危機極大地沖擊了韓國的金融系統,同時也對財閥造成了嚴重影響。韓國第七大財閥起亞就在這次金融風暴中申請了破產保護。
眼看著起亞集團已經搖搖欲墜,坐鎮青瓦台的金泳三卻遲遲沒有伸手救助,這讓本就風雨飄搖的股市愈發動蕩,不論是海外遊資還是本國國民都對韓國金融市場失去了信心。
資本大量外逃使得韓國外匯儲備急劇下降,而在這一過程中幾大財閥集團也遭到了毀滅性的打擊。
金泳三本想借著金融危機徹底打破韓國財閥的壟斷局面,但殊不知韓國財閥早已與韓國社會骨肉相連。過於激進的手段只能讓韓國經濟隨著財閥集團一起崩塌,而在這場危機發生時,韓國向IMF求援所換來的資金援助卻使得韓國近乎喪失了經濟自主權。
在這之後,韓國政府與財閥之間的鬥爭已經不止於韓國國內,背靠著美日資本、背靠著華爾街,韓國財閥更加的肆無忌憚,也多了些身不由己。
而對於現任總統文在寅來說,從他上台以及上台之後針對韓國財閥的一系列措施也能看出他對於治理財閥集團的決心。
近年來,隨著財閥集團肮髒的一面逐漸被曝光,民意對財閥的反對已經到達了一個新高潮,韓國總統依靠民意上台,就必然要對財閥開刀,但究竟如何開刀、開刀到什麼程度,卻並非政府能夠控制。
作風強硬的文在寅一直在試探這個度,但目前看來收效甚微。而對於韓國政府來說,他們的處境則更加左右為難。
金泳三和盧武鉉的前車之鑒就在眼前,過剛易折,不論是對韓國經濟還是總統本人都是如此。但是如果放縱財閥繼續膨脹、與其同流合汙,韓國社會將逐漸失控。
所以我們經常能看到韓國財閥在判刑之後要緩刑很長時間,也能看到蹲監獄時財閥依然遠程操縱著企業經營。這種魔幻而現實的場景正在韓國上演著,它象征著韓國司法公正的崩壞,同時也宣布了庶民鬥爭的失敗。
“科學無國界,但科學家有祖國”,同樣的話也適用於資本家。韓國財閥問題成為世界性難題的背後與韓國財閥的股權構成
有著密切的聯系。
樂天具有日資背景、三星與華爾街關系緊密,當一國關系國計民生的巨型企業被其他國家遠端操控時,企業、國民和政府都難以獲得自由和尊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