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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1月25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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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看史冊,琉球這片多災多難的土地,與梁啟超曾以“吾敬李鴻章之才,吾惜李鴻章之識,吾悲李鴻章之遇”來感歎的那個人——李鴻章有著密切的關聯。
日本在強占琉球、改琉球為沖繩後,曾提出要將先島群島歸還清朝,卻遭到了李鴻章的斥責。大廈將傾,仍在力挽狂瀾的李鴻章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呢?
琉球之爭
明洪武五年,明太祖朱元璋派使臣攜詔書出使琉球,之後琉球開始向明稱臣納貢,成為了明朝的屬國,自此之後,中國與琉球國的君臣關系整整延續了五個世紀。
直到17世紀琉球被日本薩摩藩征服後,琉球的地位才開始變得微妙起來,原本只屬於中國的琉球,自此開始了“兩屬”狀態,也開始向薩摩藩納貢,而遠隔大海,清政府對於琉球的尷尬處境幾乎一無所知。
對於琉球國臣民而言,這並不是他們樂於見到的場面,琉球與中國交往,受益方為琉球,而與日本交往,則時時有著滅國的威脅。
確實,日本的野心並不止於此,清同治十年,“琉球漂民事件”爆發後,迫切需要解決國內因明治維新而矛盾激化的日本明治政府,開始大規模侵占吞並琉球,並使得台灣問題也牽連其中。
從同治十年到光緒四年,近十年的時間裏,琉球國君臣憤慨不已又無力抵抗,只得向清政府求助。
於是,中日兩國開始了為台灣、琉球問題談判交涉的拉鋸戰,但日方始終不肯善罷甘休,到光緒五年,日本強行對琉球“廢琉置縣”,改琉球國為沖繩縣,銷毀其歷史證跡。
這使得中日談判陷入困境,在此之際,美國前總統格蘭忒來訪遠東,清政府借機邀請格蘭忒作為中日兩方的調停人進行調解,於是格蘭忒、或說日方,將一個“分島改約”提給了清政府。
所謂“分島改約”,就是將琉球一分為二,日方提出將琉球的宮古島、八重山島定為中國管轄,以此來劃定兩國疆界,而琉球國被中日瓜分後滅國。
同時,修改中日通商條約,增加利益均沾條款,使日本人可同西方人一樣,與中國內地貿易。最終,中日未能就琉球案交涉成功。
中堂之用
既然為談,這便是由人來談,就琉球問題與日方政府進行交涉的,是當時大清朝上下公認的中流砥柱、也是他晚年自稱的大清裱糊匠——李鴻章。
此時的李鴻章已過天命之年,於他自己本身、以及整個大清國命運來說都重之又重的北洋水師,已經在他的生命中登場。
雖然距離北洋水師覆滅還有個幾年,但作為看似掌握乾坤、實則左右掣肘的李鴻章來說,他已遠瞻到大清朝這個破屋子早就在風雨中飄搖了。
如今再掉了一塊瓦下來,正好又砸在他李鴻章的頭上,無可奈何的裱糊匠依舊只能拾起紙片,繼續來補這間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陋室。
最初,在是否應該與日本政府對於琉球的問題上進行交涉,清廷中分為兩派:
一邊是認為不得輕易挑起爭端,否則“求益反損”;一邊是認為必須得爭,“隱忍不言,失體敗事”,覺得日本國內此時危機四伏,自顧不暇,怎會有時間來多管琉球的事。
對此,李鴻章的看法是消極的,他對這兩種說法都沒有完全的認同,從兩個趨於極端的解決辦法中選擇其一來執行,從來也不是李鴻章的做法和為人之道。
他當然知道琉球的事要管,但所傾向的是“據理詰問為正辦”,說到底,就是和談。
李鴻章在光緒四年五月初九的《密議日本爭琉球事》中寫:
“即言之無成,不以兵戎而以玉帛,何至遽開兵釁?亦不至遽壞和局。子峨向鈞署所陳上中下三策,遣兵舶、責問及約球人以必救,似皆小題大做,轉涉張皇。”
“惟言之不聽時複言之,日人自知理絀,或不敢遽廢藩制改郡縣,俾球人得保其土,亦不藉寇以兵,此雖似下策,實為今日一定辦法”。
此時的李鴻章只考慮了中日兩國建交不久的外交問題,准備依照從前處理藩屬國與日糾紛的慣例,重金撫恤受害者而不追責日本,以和談來謀求表面的和平。
李鴻章的這一步棋依然是在走舊路,以左右逢源的外交政策來為清政府爭取更多的利益,所竭力去做的就是留存住琉球這個國家。
“以夷治夷”——一方面聯合日本來對抗在中國肆意妄為的西方列強,一方面號召西方列強來譴責日本對琉球的暴行。
但事實上,他並沒有把雙方軍事實力作為一個重要的參考依據,所以這個想法實際上是完全沒有成功可能的。
而李鴻章之所以這麼想:
一是源自台灣、伊犁問題的解決並沒使得清政府進行深刻反思,依舊持續從前的對日外交政策;
一是因為他在等,他在等他的北洋水師有一天強大到能夠來解決這個問題,然而乾坤難挽壯志難酬,最終由日艦擊沉了他曾引以為傲的“靖遠”,一切努力付諸東流。
和談也並沒有如清政府所想象的那麼順暢,就在中日談判陷入僵局之際,日本趁機將琉球吞並,改琉球為沖繩縣,使得琉球國滅亡。
日本的這一舉動極大地震撼了李鴻章,從前日本在他眼中不過彈丸之地,而如今他不僅要與之和談,還要簽署共治琉球條約。
寄托著他希望的美國政客格蘭忒並沒有把這個攤子收拾乾淨就溜走了,而且扔出一個“分島改約”來,將琉球“炸”得哀鴻遍野,也把他李鴻章“炸”得焦頭爛額。
美方最先給出的是三分琉球的說法:北部諸島歸日本、中部還給琉球國複國、南部靠近台灣的諸島歸中國。
李鴻章認為這似乎是個可以商量的解決方案,但此後卻遲遲不見日方對三分琉球有更多的表態,而後日本駐天津領事竹添進一郎來與李鴻章談判時,更是“溫柔”地向他潑了盆冷水。
此前所說的三分琉球不複存在,而是將宮古島、八重山島分歸中國後,其餘皆由日本所屬,李鴻章聽此難掩憤慨,直接斥訴竹添進一郎說:
“辛未立約,為中日數千年比鄰所無之事,中國屈己以訂約,貴國亦稱屈意以從,既屈意從之矣,以後應遇事和衷商辦,情好日堅,庶兩相信,則諸事易商。乃擅興台灣之兵,擅廢琉球數千年自立之國,此等舉動,天下有約各國所未見,百喙不能飾其非。”
“琉球自為一邦,非中土亦非日土,即如尊議,亦非割土可比。閣下來意殷懇可敬,但題旨似未認明,鄙人言盡於此,不欲多瀆”。
等於說,要給就給完,給一點算什麼回事兒。
但李鴻章的強硬態度不久又被清朝這所破屋的一塊瓦砸到了軟肋,那就是俄國軍艦到日本長崎去買煤。
日本准備利用當時與中國關系極度緊張的俄國,來脅迫中國盡快解決琉球問題,此前日本正是趁中國無法兩方用兵之際吞並了琉球,現下又故技重施。
難道真要這樣解決嗎?光緒五年五月,在琉球被日滅國一月之後,琉球義士向德宏、蔡大鼎、林世功等從福建前往天津見李鴻章,請求清廷為琉球之事同日本交涉。
當“分島改約”的消息傳出後,林世功悲憤難以,留下絕命詩後自絕在總理衙門前殉國。
作為琉球國外交公使、琉球國王尚泰的姐夫的向德宏,聲稱“生不願為日國屬人,死不願為日國屬鬼!雖糜身碎首,亦所不辭!”。
他幾次在李鴻章面前“伏地大哭不起”,就是在與向德宏見面之後,李鴻章主動向總理衙門提出了要“緩結球案”。
清廷上下又因此結成了態度極為強硬的兩派,一方以奕鑫為代表的,要求速結球案,以防俄國糾纏,一方以張之洞等為代表,認為如此了了球案,將後患無窮。
事情吵到了需要聖裁的地步,於是李鴻章向慈禧呈上了《李鴻章折 遵籌球案暫宜緩允等由》:“近則俄事方殷,中國之力暫難兼顧,但日人要求者多,允之則大受其損,拒之則多樹一敵人,唯用延宕之法最為相宜”。
這一延宕,就使得琉球問題徹底延宕了。最初中方選擇延宕是因中俄關系緊張,不能再得罪日本。等中俄矛盾緩解後,中方選擇繼續拖延解決問題,希望迫使日本再退幾步,但始終沒有更大的突破。
後來,兩方雖仍有據此商談,但清政府的末日即將到來,根本無力再管琉球之事,琉球就成了今日的沖繩。
球亡之思
琉球小國的亡國之殤,其實對於當時中國的各位有識之士而言,也是極大的震撼,如今的清政府,連一個小小的屬國都保護不了了,暮氣沉沉的大清已經再也不是從前的泱泱大國了。
面對著列強不斷地奴役欺壓,他們必然也會在心中思考,會不會有某一天,自己生長的這片土地將屬於他人、這個國家也將像琉球那般不複存在?
而李鴻章在想什麼呢?
當看著這些琉球遺民在自己面前痛哭流涕時,李鴻章已經思慮起日本對於日後的中國來說,存在著極大的威脅:“竊維日地褊小,而有大志。日人詭譎而能自強,實為東方異日隱患”。
確實如他所預料的,之後的日本將給東亞以及世界帶來永難磨滅的傷痛,但在那個時代,支撐著病入膏肓的清廷,裱糊匠李鴻章所能做的也只有這麼多了。
弱國無外交,說到底,就算有一百個李鴻章這樣的裱糊匠,大清朝這間徒有其表的破屋子依舊只能眼睜睜看著屬國被吞、自己國土被瓜分,就算是琉球的亡國之痛,也未能使得滿清遺老遺少們放下自己的煙杆。
所幸的是,與琉球同樣在近代史上歷經磨難的中國,因為有著強大而堅不可摧的人民,才能夠將一座座大山擊垮,一次次從烈火中重生,鑄就了如今的中國。
文/文史旺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