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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的世界 優質文選 歷史

南宋滅亡——國破前夕仍內鬥,元朝拒絕議和,臨安淪陷,恭帝投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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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8月1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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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摩擦知識火花

元軍攻占襄陽後,班師大都休整。朝會上,大將阿裏海牙向忽必烈匯報新一年軍事計劃:“自古以來,湖北荊州都是軍事要地。我們去年攻下荊州、襄陽一帶,漢水以北盡歸大元所有。應當打鐵趁熱,再揮軍南下,一舉攻 南宋!”

蒙古人好武,主戰的不止阿裏海牙一人。

元朝開國功臣速不台之孫、將領兀良合台之子阿術表示贊同:“臣等攻打江淮一帶時,便發現南宋兵力羸弱,不堪一擊。我大元勇士正是氣勢大盛之時,打下南宋那群文弱士人,簡直太容易了。若是放任他們,讓其休養生息,以漢人的智慧,長久之後倒會成為大元的隱患。”

忽必烈也有意願將南宋收入版圖,當即問道:“那何人可統領諸軍南 下?”

阿術建議召丞相史天澤入殿一起商議。

史天澤字潤甫,大興永清(今河北省廊坊市永清縣)人,出身漢人豪族家庭,金國末年,隨父史秉直降蒙古。二十三歲時,兄長被殺,史天澤接替其兄長任帥職,率軍擊敗金將武仙,表現出優秀的軍事素養。他用兵如神,俘殺抗蒙古“紅襖軍”將領彭義斌,奪下真定(今河北省正定縣),之後用幾年的時間將真定建設得城池堅固、百姓安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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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史天澤跟隨窩闊台伐金,在滅亡金國的過程中立下卓越功勞。忽必烈繼位後,史天澤官拜中書右丞相,在他的主張下,元朝政務暢通,稅賦減輕,經濟發展飛快,是忽必烈極其信任的漢族顯貴之一。

已七十高齡的老臣史天澤奉詔來到忽必烈面前。忽必烈拉著史天澤的手問道:“史愛卿,眾將皆道此時正是南下伐宋的良機,你看如何?”

史天澤知道忽必烈決意拿下南宋,他不光支持忽必烈此舉,而且願意帶兵出征,但是考慮到自己年事已高,可能拖累戰事,史天澤道:“此等國家要事,丞相安童、伯顏若能統領諸將出征,陛下一統天下,指日可待。老臣也願做個副將,為大元伐宋的大業,盡一份力。”

忽必烈聽從了史天澤的建議,任用伯顏為帥,統率諸軍南下伐宋,軍兵分三路南征,並以當初賈似道求和後又不守信,扣押元朝使者,為南下攻宋的借口。

不久,阿裏海牙上疏忽必烈道:“之前的戰事令我軍折損頗多,望陛下許以十萬良兵強將,以充軍備。”

忽必烈准奏。

以往元軍出征,基本上攻下一城便屠一城,偶爾不屠城,也會將高於車輪的男子統統殺死,僅將女子、孩童收為奴隸。

忽必烈推崇漢族儒學,受漢文化影響日久,認為如此不能長久統治新獲得的土地。他對南征的諸將下詔道:“我軍南下伐宋是因為宋朝官員不為民,使得民生艱難。我軍出征是為救百姓於水火,諸軍攻下城池之後,萬不可再以求功勞,而虐殺百姓。凡我軍英勇征戰,便論功行賞,切不可以殺百姓來 充當功勞。”

七月元軍臨行前,忽必烈又對伯顏再三叮囑:“當年曹彬以不好殺人而平定江南,有一人滅兩國之能。今伯顏亦不好殺人,實為我朝曹彬!”

伯顏當即明白,忽必烈不僅要拿下南宋,更有意長久統治這片奪來的土地。他允諾了忽必烈之後,帶兵南下。

此時的南宋則發生了件大事。

鹹淳十年(1274)七月,宋度宗趙禥駕崩!

度宗趙禥在娘胎裏受了打擊,長成已是不易,天生智力上就落後別人一大截,要這樣一位皇帝有所作為著實是強人所難。好在度宗其他能耐比不上之前的南宋皇帝,但於子嗣上卻勝出一籌。在他駕崩時,膝下已經有三位皇子。

六歲的皇長子趙昰由楊淑妃所生,四歲的皇太子趙㬎由全皇後所生,三歲的皇三子趙昺由俞修容所生。

對於由哪位皇子登基,南宋的大臣們意見不一,但最終,以宰相賈似道等人主張的立嫡子為帝取得了勝利。四歲的皇太子趙㬎即位,史稱宋恭帝。隨後,眾王公大臣以恭帝年幼為由,推舉太皇太後謝道清垂簾聽政。

新皇剛剛登基,前線傳來伯顏率大軍南下的消息,南宋朝廷頓時嘩然。

此次元軍南下攻宋,主力兵分兩支:

一支由金吾衛上將軍、中書右丞博羅歡率宋朝降元將領劉整取道淮西,直指揚州;

一支由伯顏親率,遣阿術率降元將領呂文煥取道郢州(今湖北省鐘祥市)由漢入江,直指臨安。

而伯顏這一路又分三路:大將唆都率一路前去棗陽偵探司空山一帶;翟招討率一路從老鴉山攻擊荊南;伯顏自己則與阿術同率二十萬主力軍攻打郢州(今湖北省武漢市武昌區)。

宋軍在郢州的守將張世傑,與文天祥、陸秀夫並稱為“宋末三傑”,是一位了不起的抗金英雄。但因為他原是蒙古人,乃叛歸宋朝的將領,一直為南宋朝中文臣所詬病。盡管如此,張世傑始終忠心為南宋出謀劃策,一直堅守在前線。

此時,聽到元軍壓境的消息,張世傑立刻在郢州展開嚴密防守。隨後元軍抵達郢州,遭遇了宋軍頑強抵抗。

伯顏很清楚,對手張世傑有精兵十餘萬,依險而守郢州,此處是一塊難啃的骨頭。

有將領認為,陸戰不行,不若水戰。

立刻有人反對道:“沿江九郡,宋軍精銳部隊皆駐紮在郢州一帶。如用水軍於江上攻城,元軍多騎兵,恐怕無法與水軍相互照應。以此法強攻,實非良策。不如從黃家灣堡繞道,東面有個河口,可以利用小船拖入湖中,避開郢州主力,轉道下長江僅有三裏。”

其他將領聞言搖頭:“須知郢州是我軍攻下南宋的要塞,若不拿下此城,回頭恐被人兩路夾擊,腹背受敵。”

但繞開郢州的提議給了伯顏新的方向,他決定另辟蹊徑,表面上大軍壓在郢州城外,繼續與張世傑正面對壘,同時暗中派精銳主力李廷、劉國傑繞道郢州以南強攻黃家灣堡。

元軍開拔之後,以破竹之勢攻占黃家灣堡,再從藤湖進入漢江,伯顏、阿術率百騎斷後。

時任郢州副都統趙文義得知敵軍斷後的人馬僅有百騎,且其中有元軍大將,立時招來精銳騎兵兩千餘人追殺而去。

宋元兩軍在泉子湖兵戎相見,趙文義奮勇殺敵,結果被伯顏親自斬於刀下。見主將戰死,其餘宋兵潰散而逃。

元兵行至沙洋(今湖北省荊門市沙洋縣東南),先令戰俘入城以檄文招降宋守臣王虎臣、王大用。王虎臣、王大用不降,斬殺戰俘及焚燒元朝黃榜以示身正。伯顏不想強攻,又派呂文煥前去招降,依然沒有成功。

所有敬酒都已用盡,伯顏決定上罰酒。

這日傍晚,天起大風,伯顏命人將金汁炮移到順風高位,再順風向沙洋城中攻去,一時,城中硝煙彌漫,不多時便攻占沙洋,生擒王虎臣、王大用,其餘宋將盡皆被殺。

元軍又來到新城城下,向城內射黃榜、檄文意圖招降。南宋守將邊居誼不應,站在城牆上喊話,要降元宋將呂文煥過去。

呂文煥以為有可能勸降邊居誼,依言來到城下。

邊居誼拉弓搭箭,將之射傷。

呂文煥又綁著王虎臣、王大用到新城城下威脅邊居誼。邊居誼不為所動,說道:“你想得到新城?我已經發誓要死守此地,你看看有什麼本事得到!”

呂文煥大為光火,下令用火攻城。

邊居誼親自在城樓上督戰,同時散盡家財獎勵將士。傍晚時分,城樓之火已經蔓延到了邊上民宅。邊居誼力戰至最後一刻,直到守城無望,跳入火海殉國。

伯顏念其壯勇,還特意去看了邊居誼燒焦的屍體。而被元軍抓住的王虎臣、王大用也在新城被攻下後,被元軍殺害。

湖北一帶南宋將領多曾是呂文煥的手下,伯顏利用這層關系,派呂文煥多處勸降,勸降不成,則利用元軍騎兵勇猛攻城。雙管齊下,元軍不久便攻下沙洋、複州等地。

面對元軍氣勢洶洶而來,宋軍前線又連連告敗,南宋朝廷只得緊急調派沿江制度副使夏貴率淮西水軍至鄂州附近,另派王達守住陽邏堡、王儀堅守漢陽,控制沿江要塞,務必要阻擊元軍。

元軍預備在蔡店(今湖北省武漢市蔡店區)渡過長江,伯顏率元軍到達此處時,江面宋軍已部署嚴密。

面對宋軍的嚴防死守,伯顏深知正面強攻必然損失慘重,他決定兵分三路:

一路軍攻漢陽,務必將宋軍主將夏貴困在漢陽,無力支援其他宋軍;

一路軍由阿術率領三千精騎,先秘密從漢口挖開堤壩,連夜從上遊潛渡過江,再引元軍主力抵達長江北岸;

一路軍則由張弘範率領攻打陽邏堡。元軍部署完畢,當夜,天下大雪。

天未亮,阿術率部下遠遠便能看見長江對岸的沙洲營地。趁著夜色,元軍迅速上船,載馬由挖開的小道過江。萬戶長史格率領的先行軍剛一登岸,立即被宋軍守營的鄂州統領程鵬飛發現並阻擊。

阿術隨後命元軍加快速度,強行登陸沙洲,元軍援軍抵達後,敗勢很快扭轉。程鵬飛被重創後逃走,阿術繳獲南宋千餘只船。與此同時,宋將夏貴正與元軍激烈交戰。有士兵來報,元軍已順利渡江,要塞已失。夏貴擔心宋軍腹背受敵,立即鳴金收兵,率軍退往廬州(今安徽省合肥市)。

聽聞阿術抵達長江北岸的捷報,伯顏立即派張弘範攻打陽邏堡。

而陽邏堡、漢陽、鄂州等地守將聽聞宋軍前線傳來大軍俱已逃跑的消息,士氣低落,陽邏堡、漢陽、鄂州等地很快便被元兵攻占。南宋守將張晏然、王信等人投降元軍。

元軍攻占鄂州之後,沿江又攻占荊、湖各城。

薪州(今湖北省嶄春縣西北)、黃州(今湖北省武漢市黃陂區)、江州(今江西省九江市)等地的南宋將領因受呂文煥勸降先後投降元朝。元軍幾乎未動用兵力就拿下了這些南宋城池。

至此,南宋大片江山已落入元軍之手,都城臨安危在旦夕。

風聲鶴唳的南宋朝堂上,主政的謝太皇太後忍住內心惶恐,詢問朝堂百官當如何行事,是主戰還是主和,主戰當如何,議和又當如何。

輔政大臣賈似道前一年便多次請求出戰,盡皆被皇帝駁回,此次便只緘默不語。

唯有左相王爚出列,請求出戰。

謝太皇太後體恤王爚年事已高,沒有同意。

右相章鑒素有“滿朝歡”的美譽,引經據典評價了一番出戰的好壞,又敘說了一番議和的利弊,口若懸河半天,卻來了一句:“是戰是和,請太皇太後定奪。”

同知樞密院事兼權參知政事陳宜中,隱晦地向太後建議議和。議和聲一起,文官中不少人站出來附和。

而後,陳宜中話音一轉,又提出戰是武將們的事,比如賈相國便是最佳的出戰人選。

客觀上,賈似道在軍事上頗有些戰績,早年在鄂州與元軍交戰時曾大獲全勝,確有統領百軍之能。若賈似道出征,戰勝元軍,是為國宰相的職責所在,理當盡力。

從道義上來講,若非當年賈似道與忽必烈議和後反而扣押元朝使者,元兵哪有借口出兵伐宋?既然元軍發兵皆由賈似道所起,自然應該由賈似道去收拾殘局。

賈似道知曉他當年推行的“公田法”觸動了太多貴族官僚的利益,如今這次,不論他答應不答應,朝野內外的輿論上都會逼迫他出征。既然結果已定,倒不如爽快出戰,還得一個忠君愛國的好名聲。

於是,在明顯偏向主戰派的謝太皇太後問詢賈似道意見時,賈似道接下了任務。

謝太皇太後高興地說:“從元朝大軍壓境伊始,前線守將一而再、再而三地降元,文臣們都想議和,賈相國此時願意領兵出征,實乃國之大幸啊。”

隨後提高了賈平章的軍事權力,下詔開設都督府,任命賈似道為大都督,全權負責北上對戰元軍事宜,並賜予賈似道任命都督府大小官員的權力,可先任命後上奏。

謝太皇太後為南宋朝廷殫精竭慮,滿心希望賈似道能領兵大敗元兵,大勝歸來,重振南宋威名。

但賈似道這頭,還未出征就已面臨巨大的糧草問題。上一年淮西四郡大旱,這一年餘杭等地又鬧水災,閩中等地乾旱,天災不斷,百姓艱難。再加上宋元連年戰爭,朝中早已無力負荷沉重的軍餉補給。

德祐元年(1275)春,諸軍才勉強籌備妥當糧草裝備。賈似道率齊集結的十三萬兵馬、軍艦兩千五百艘,率兵往蕪湖而去。

二月初,宋軍在蕪湖安營紮寨。

賈似道命大將孫虎臣領七萬大軍駐紮丁家洲(今安徽省銅陵市東北),自己則與夏貴率領水軍駐守魯港(今安徽省蕪湖市西南)。由於夏貴善領水軍,賈似道命令夏貴領軍艦兩千五百艘橫亙江中。

宋軍面對的是強悍元軍的先鋒軍劉整。劉整是賈似道的老熟人了。

當年,劉整是受到呂文德的陷害,以及看到名將向士璧、曹世雄等被賈似道逼死後才選擇了“自保”降元。

賈似道也知道,劉整有領兵之才,並不好對付。

劉整那一邊,他參與伐宋是抱了與中路主力爭搶功勞的主意,結果遭遇主將伯顏的阻攔,命令劉整不許渡江,而伯顏則自己渡江入了鄂州。聽聞這件事,劉整憤鬱不已,竟然當晚氣死了。

賈似道做夢都沒想到,局面還能迎來如此轉機。

既然劉整已死,此戰便不是非打不可,還有議和的可能。

賈似道一面派人釋放元軍俘虜,一面派使臣前去議和,再送去荔枝、黃柑等特產,私下許以“歲幣稱臣”。他的姿態放得極低,以求能達到議和的 目的。

伯顏可不好忽悠。

早年忽必烈在鄂州之戰時,賈似道就曾私下求和,最後卻不了了之,可見賈似道是見風使舵之人。如今局勢,元軍氣勢上占據上風,議和完全沒必 要。更何況,伯顏臨行前,忽必烈曾明言,此番南下伐宋,意要拿下南宋。同意賈似道議和,完全與忽必烈意見相左。伯顏又怎麼會為了區區一些財物,而得罪了自己的主上?

宋朝水軍主力在元軍人數之上,伯顏考慮到剛剛失去了熟悉宋軍水兵的將領劉整,決定調整進攻方案,改以智取,令軍中制作數十個大筏子,上置柴草,佯言將焚燒宋舟。

南宋將領孫虎臣領軍在船上遠遠望去,深覺元軍是要正面強攻,當即命令軍士准備對抗事宜,一定不能讓元兵火攻成功。火燒赤壁的故事如雷貫耳,孫虎臣不敢掉以輕心。

宋軍因此不得不晝夜防備,日子一久,產生疲憊。與此同時,伯顏派了另一部分騎兵悄悄分布在長江兩岸進行夾擊。

二十一日,伯顏認為時機已到,一聲令下,炮聲便在宋軍營中轟轟作響。巨炮威力強橫,無數宋軍還沒回過神來,便在這炮聲震天中失了性命。戰爭一開始便如此慘烈,宋軍失去了硬扛的勇氣。孫虎臣先選擇了逃跑,宋軍隨後潰散。元軍乘風沖入宋軍陣內,橫擊宋艦。

而夏貴則擔心此戰若是宋軍贏了,賈似道會怪罪他之前在鄂州戰敗之事。難以想象,大戰之中,國家危亡之際,竟然有將士不希望勝利。有這樣的宋將,也難怪宋軍兵敗如山倒。

夏貴有了心理負擔,乾脆不戰而逃。

賈似道聽聞孫虎臣和夏貴都跑了,也知道這一仗必敗無疑,還不如保存一點實力。於是,他鳴金收兵,急匆匆乘船逃跑。

丁家洲一戰,宋軍大敗,南宋正規軍的軍事力量基本瓦解,元軍獲得大批軍資器械,乘勝東進。

賈似道逃往揚州。

時任江淮招討使汪立信接待了逃難而來的賈似道。汪立信與同為武將出身的賈似道頗有些交情,並未因賈似道打了敗仗而將之驅逐出揚州。

當年襄陽被困時,汪立信曾獻計賈似道,說:“如今天下大勢十去八九,而朝臣天天歡歌宴舞,百姓怨聲載道,長此以往,國將危矣。為今之計者,其策有三。

第一,南宋天險在長江,全長不過七千裏,應當傾盡全力,選精兵五十餘萬人,一路沿江設防,抵抗外敵。每百裏一屯兵,一屯設守將,十屯為一府,一府設總督,在緊要關隘處,設重兵把守,來往巡查,互相照應,有何動靜便能提前知曉。再選宗室親王或忠臣良將,鎮守東西兩府,此為上策。

第二,忍辱負重,派使臣前去議和,許以歲幣緩和對方攻打我們的期限,借此休養生息,鞏固城池,待來年兵力強盛,便可攻可守,此為中策。

如果上面兩策都不能施行,那是天要亡宋,唯有君主親自銜璧輿櫬投降,此為三策,也是下策中的下策。”

當時賈似道認定汪立信是危言聳聽。賈似道認為按照元兵的習慣套路,打下一城,搶占了物資便走,若久打不下,便會撤軍。賈似道沒有領會忽必烈的戰略意圖已經變為要統治宋朝的土地和人民,錯失良機。

時至今日,再見汪立信,賈似道後悔不已,拉著汪立信哭道:“當初要是聽了立信之言,何至淪落到如今這地步?”

汪立信無奈道:“中原大地幾乎都被元軍侵占,軍心渙散,恐怕難逃滅國。我等有負國家交與我等的責任。我願以死謝罪,生是宋人,死為宋鬼。”一年後,南宋國破,汪立信如言殉國。

而賈似道這頭,則上疏謝太皇太後,請求遷都,謀求一線生機。但因為賈似道有過謊報軍情的前科,臣子們都以為他是在為打不贏仗而找理由推脫責任。

賈似道的這道上疏引起了眾怒,文人志氣令他們怒火中燒,紛紛上疏給謝太皇太後要斬下賈似道的頭顱。

謝太皇太後迫於壓力,下詔將賈似道免職。

眾怒依然無法平息,朝野上下都堅決要求處死賈似道,其中尤以陳宜中最為賣力。這令賈似道自認眼不識人,萬分後悔當年曾全力提拔陳宜中。反而是謝太皇太後歎息道:“賈平章好歹是三朝元老,沒有功勞也有苦勞,何況他一向也算是勤政,怎麼能因為他一時失敗,就抹殺他全部的功勞?”

在謝太皇太後看來,賈似道這位權相,在元兵大軍壓境的情況下,主動領軍去迎敵,沒有拋下南宋主動降元,可見對南宋有忠。謝太皇太後不想要這位老臣的性命,堅持只把賈似道貶到偏遠的廣東一帶,希望他能到小地方去養老。

然而,賈似道知道謝太皇太後並無殺他之心後,竟然在被押往廣東途中,仍不忘捎上十幾位姬妾,這令押送賈似道的會稽縣尉鄭虎臣很是惱火。鄭虎臣此人與賈似道頗有淵源。

鄭虎臣家資豐厚,良田無數。賈似道推行“公田法”,等於是在搶鄭虎臣鍋裏煮好的鴨子,鄭虎臣又怎麼不恨賈似道呢?

更相傳,當年鄭虎臣的父親,就曾是被賈似道排擠而被流放,且在流放途中身亡的。

新仇舊恨,匯在一起,如今賈似道落到鄭虎臣的手裏,鄭虎臣不停地擠兌賈似道,甚至說道:“像你這種人,但凡是個人都沒臉活下去。”意圖逼迫賈似道自盡。

賈似道卻道:“太皇太後並未賜死於我,我為何要自盡?要是太皇太後下了詔書,我馬上死!”

鄭虎臣憎恨賈似道,最終在漳州木棉庵下手,一朝權相賈似道魂歸地府。南宋末年,在統治者們多年的怠政和荒政下,朝中上下整個圈子已經形成了一種糜爛的狀態。

文人雅士們只管風流享受,卻看不到繁華之下的暗流湧動;軍中武將得不到重用,還要受文人輕視;百姓在多年的戰爭下流離失所,民不聊生,生活苦不堪言,又因連年征戰,百姓得不到休養生息,民心浮動;經濟看似繁華,實則濫發交子,國庫早已空虛。

朝臣上下不齊心一致,互相攻計,爭權奪利,這不是某一位大臣能造成或能改變的現實。

再加上,長久以來,前有金國長達百年的欺淩,後有強橫的蒙古鐵騎,強敵在外,虎視眈眈。

內憂外患下的南宋統治者及高層們,只會推諉責任,賈似道是元軍南下的借口,也就成了南宋統治階層最理想的“背鍋俠”。

縱觀賈似道的生平,確實不是一個忠臣能臣,對元戰役上的謊報軍情,導致南宋再次被元軍鐵騎壓境,後世評價他為奸相並不為過。但不論賈似道是否有此行為,忽必烈拿下南宋之心依舊,就算忽必烈不以賈似道為借口南下,也能找到其他借口。

賈似道前後都曾率兵積極與氣勢洶洶的元軍對戰,即便最後在丁家洲戰敗,他也未曾降元。反觀軍中因“打算法”起齟齬的人,害怕追責進而降元後反過來對付南宋的劉整等人,這樣的人怎配得到重用?又有什麼資格說賈似道專權誤國?

賈似道推行“公田法”是為提高南宋國庫收入,其初衷並無問題。這項改革動了富裕階層、擁有大量土地的地主階級的蛋糕,遭到他們強烈的反對。

賈似道用強硬手段,堅持推行“公田法”一直到他下野,增加的國庫收入給南宋這艘即將沉沒的大船又注入了少許動力,因此並不能全盤否定賈似道這個人。賈似道一個人的死,也不可能扭轉臨安的局勢。

朝堂上,謝太皇太後重新任命王爚為左相,提升陳宜中、留夢炎為右相,總算拉起了新的領導團隊。

但這個領導團隊也沒什麼用處。

每日端坐在上的謝太皇太後,聽著各地的文武百官又有誰准備投降,元軍又在哪裏跟誰打起來了的奏報,心酸難受卻又無能為力。

日嚴峻的局勢,使得朝中的樞密使官員及禦史相繼離職而去,小皇帝恭帝趙㬎尚且年幼不知事,左相王爚年紀大了,身體還不好,陳宜中、留夢炎這兩位右相則整天在下頭爭鬥個沒完,哪一樣都叫謝太皇太後頭疼非常。與此同時,謝太皇太後下詔各地軍馬上京“勤王”,可響應“勤王”號召的,也僅有兩位,一是郢州守將張世傑,一是江西提刑文天祥。

張世傑,原是金國張柔的隨從,後來逃到宋朝當了呂文德的手下,一路東征西討,屢立戰功,甚是勇猛過人。後因協助賈似道奪下鄂州有功,再隨從賈似道進入黃州,一路加官升遷,令人豔羨。

但因張世傑的出身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漢人,又與投降元朝的呂文煥哥哥呂文德有那麼點香火情,後來,張世傑又跟賈似道有牽扯,這些身份哪一個拉出去,都讓右相陳宜中不放心。

結果,張世傑率領部下經過數次的戰鬥,才領著僅餘八千人的部隊趕到臨安“勤王”時,手下的兵馬被陳宜中以各種名義調走。

相比不太為世人知曉的張世傑,江西提刑文天祥是南宋末年著名的抗元 英雄。

理宗端平三年(1236),文天祥出生於江西吉安,他的父親文儀是一位知識淵博、見賢思齊的儒生,以先賢們的事跡教育兒子文天祥,從小培養文天祥忠貞愛國的優良品德,從後來幾十年文天祥的所作所為來看,文儀的教 育非常成功。

文天祥從小得父親諄諄教誨,又聰明伶俐,十九歲考中鄉試第一名,二十一歲高中殿試第一名,成了狀元郎。

據說,文天祥的卷子被送到宋理宗手裏時,初評為第七名的進士,理宗拆開密封,一眼便瞧見文天祥的名字,龍顏大悅道:“天祥、天祥,此即天降祥瑞!”隨後禦筆一揮,提了文天祥為頭名。

新科狀元橫空出世。

後來,文天祥將自己的字改為宋瑞。

君臣相宜,大抵如此。

與文天祥同時上進士榜的還有一個青年,他叫陸秀夫。在南宋末年的歷史上,這是兩位並駕齊驅的人物。

不管文天祥是進士第七還是殿試第一的狀元,都說明文天祥是個文采斐然、胸有溝壑的人,而他的目標是報效國家。可天不遂人願,文天祥前腳當上狀元公,後腳父親文儀去世,文天祥只得回家奔喪。

宋理宗開慶元年(1259),文天祥服喪期滿三年,回朝擔任八品刑部郎官。不料南宋的邊境線上,一群騎著高頭大馬的元軍精騎揮鞭南奔,一路呼喊著揮舞著手中的刀劍,攻向偏安南方的南宋。南宋長江以北防線全線崩潰,急報一封封送達臨安,朝中大臣急迫地想要“遷都”,理宗寵臣董宋臣催促皇帝走為上策,一身正氣的文天祥眼見即將重演宋高宗趙構逃亡海上的一幕,挺身而出,直言董宋臣小人誤國,惡貫滿盈,理當斬首。

文天祥一個八品小官的彈劾沒能讓理宗回轉心意,還是江萬載曲線救國,搬出皇後謝道清。

謝皇後對理宗勸道:“陛下,戰時遷都,恐動搖民心哪。前線的守將們聽聞陛下遷都,豈不是士氣低落,到時唯恐丟失更多城池。”

謝皇後曉之以理勸住了理宗皇帝,但皇帝也沒有認真聽取文天祥的建議斬殺寵臣董宋臣,對文天祥的彈劾只應付幾聲了事。

文天祥血氣方剛、年輕氣盛,不願同董宋臣此類奸臣同朝為官,於是辭官回家。

三年後,理宗想到文天祥曾上疏一系列改革政治、擴充兵力、抗敵救國的建議,雖理宗沒有采取文天祥的建議,但他決意重新提拔文天祥。

文天祥對賈似道專權深惡痛絕,秉承士人的“邦有道則仕,邦無道則隱”的處世哲學,文天祥請求“祠祿”,即只領掛名官職,實無職事,僅領俸祿。就是“祠祿”也僅兩年,理宗皇帝重新起用董宋臣後,文天祥被貶知瑞州(今江西省高安市),開啟了文天祥的地方官生活。

在地方上,文天祥愛民如子,為民請命,修複文化遺跡,使瑞州風氣為之一清,有了政通人和、百廢俱興之象。

文天祥在地方上為民奔波,盛名遠揚,為官頗有建樹,官場幾十年,幾經波折,地方官成就了文天祥。好官總是相似的,文天祥的身上有著北宋名相寇准、範仲淹等前輩的影子。

至德祐元年(1275),謝道清太皇太後發了“勤王”詔書,地方官文天祥痛哭失聲,而後捐出全部家產,召集義軍出征勤王,以“食君之祿,忠君之事,以死報國”的決絕之態,開啟了他的戎馬生涯。

德祐元年(1275)四月文天祥在江西起兵,准備上臨安“勤王”,卻被朝中百官猜忌,論其態度過於狂妄,要求文天祥留在江西,而另一位已經到達臨安的“勤王”義士張世傑也被解了軍權,留在臨安。

張世傑掛著閑職,但憂心前線,積極向臨安各個軍隊的人探聽消息,漸同軍隊人員熟悉起來。

德祐元年(1275)五月,張世傑被重新起用,率領各路軍隊前往前線抵抗元軍,一路奮勇戰鬥,不僅守護了揚州,還收複了常州,這是南宋末期少有的幾場勝仗。張世傑加官到保康軍承宣使、總都督府兵。

七月,張世傑與孫虎臣集結戰船,准備在焦山與元軍決戰,為防有人臨陣脫逃,張世傑命人將戰船綁在一起,沒有號令不可出戰。但如此一來,宋軍的機動性便不夠靈活。

元軍將領阿術、張弘範爬上了石公山,遠遠望見張世傑的軍事部署,立刻看破了宋軍的弱點,定下計策要火攻宋軍。

宋元兩軍開戰後,宋軍站在連成一片的戰船之上,迎面是元軍主力的強力攻勢,兩側是呼嘯而來的火箭,一個個火球落到戰船之上,合圍之下的南宋士兵逃脫不及,又失了進攻先機,很多士兵為求一線生機只得投江,戰力受損嚴重。

張世傑率殘餘的宋軍艱難逃出生天,繼而被元軍張弘範、董文炳精銳兵力圍追堵截,張世傑無力再組起軍隊,避開元軍主力,逃往圌山,焦山之戰宋軍大敗。孫虎臣率殘兵前往真州,張世傑上疏請求朝廷支援,卻沒有收到朝廷的回複。

眼見張世傑也落敗,朝廷才憶起文天祥麾下仍有一支義軍。

德祐元年(1275)八月,朝廷下詔召文天祥率義軍進入臨安,並將義軍歸人朝廷軍隊。

文天祥一到臨安,便向皇帝上疏:“國家日漸衰弱,故而元軍能攻一城破一城,當今之計,當以全國境內全部軍力聚集於四方,都統居中統領全局,四方重點以廣西並於湖南,建軍於長沙;以廣東並於江西,建軍於隆興;以福建並於江東,建軍於番陽;以淮西並於淮東,建軍於揚州。四方軍力集結,長沙軍可以拿下鄂州,隆興軍可以奪取蘄州,番陽軍直取江東,揚州軍收複兩淮。南宋地廣人多,只要聚起我南宋好男兒,定能抗擊元軍!”

文天祥的這番慷慨陳詞忠心報國,卻被時人議論為高談闊論,紙上談兵,無可取之處,朝中反對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最終沒有采取他的建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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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月,常州危急,被十萬元軍包圍。

朝廷命文天祥保衛平江,又命將領張全領兵增援常州。

張全路過平江時,文天祥見他只有兩千人,慷慨地撥給他將領朱華、麻士龍、尹玉和八千士兵。

卻沒想到,這支隊伍還沒抵達常州就遭遇了元軍的攻擊。

文天祥的部將朱華、麻士龍和尹玉當即帶兵與元軍激戰。張全卻帶著他的兩千人在戰場外隔岸觀火。就這樣在毫無支援的情況下,朱華、麻士龍力戰元軍,全部犧牲,只剩下部將尹玉和一些士兵在做最後抗爭。

張全眼見元軍大殺四方,嚇得趁亂逃走。

尹玉的部分部將原本想上張全的船只一起退守,他們拉住張全的船只,結果卻被張全的人馬斬斷手指,推入水中淹死。

尹玉見狀,呵止部下的後退之心,率領最後五百殘兵與敵軍夜戰。最終尹玉力盡,被元軍殺害,兵士無一投降。

張全率兵潛逃,最終都沒去常州。

至此時,常州這座江南城池已經孤軍堅守近半年,他們之前沒有盼來朝廷的援軍,之後也不會再有援軍了。

元將阿塔海利用“回回炮”對常州城內發起猛攻,但常州的軍民上下一心,堅不可摧。常州知州姚訔,武進署理知縣包圭,通判陳炤,都統劉師勇、王安節等率軍民修補城牆、收集物資、積極反攻,讓城外攻堅的阿塔海部隊猝不及防,遭受了慘重的損失。

伯顏聞訊怒不可遏,在十一月初親率二十萬大軍包圍常州。

十一月十六日,伯顏下令對城內射書招降,又派遣了南宋降元將領範文虎、呂文煥、張彥等人前去招降。

姚訔痛罵他們:“廉恥不知,豬狗不如的東西!”

劉師勇則直接出箭射向幾人。

十一月十八日,元軍向常州發動總攻。

守城將士和常州百姓與元軍主力鏖戰,常州並非太原、襄陽那樣的軍事要地,城牆薄弱,但軍民一心,前方有人犧牲,後方便有新人補上,令伯顏不得不驚呼這是“紙城鐵人”!

當日,常州城破,姚訔為國捐軀,王安節、陳炤、胡應炎等人轉入巷戰,力戰到最後一刻,全部犧牲。

伯顏佩服這樣的城池和軍民,但也同樣認為此地百姓若留必然後患無窮,因此不惜違反忽必烈當初“不好殺人”的囑托,下令屠城。

英勇的常州,在南宋歷史上留下了用血書寫的一筆。

後來,文天祥每每想到這座城池,都悲痛不已,即便在他被俘押送北上之時,依然不斷地寫詩悲頌:“常州,宋睢陽郡也,北兵憤其堅守,殺戮無遺種,死者,忠義之鬼,哀哉!山河千裏在,煙火一家無。壯甚睢陽守,冤哉馬邑屠。蒼天如可問,赤子果何辜。唇齒提封舊,撫膺三歎籲!”

聽聞常州淪陷,焦山戰敗,時任南宋宰相陳宜中竟然詔令文天祥棄守平江,退守餘杭。

另一個宰相留夢炎則率先棄官外逃,六部官員爭先效仿。但作為文人雅士,就這麼丟官逃跑顯得不厚道,一沒得到皇帝的批准,二會留下臨陣脫逃的罪名。於是,他們想出一招,請求留在朝中的言官彈劾自己,要求罷免自己,這樣一來,他們就可名正言順地逃跑了。

副相、參知政事陳文龍,上表“乞請告老還鄉”,留書之後就逃回了家鄉福建。

陳宜中看看同僚們的操作,竟然認為自古法不責眾,也棄官跑了!

空空蕩蕩的朝堂,僅剩六名官員!謝太皇太後多次召見陳宜中回朝主持大局,左等右等也不見陳宜中前來,最後只好寫信給陳宜中的母親,希望陳母能勸回陳宜中。

走投無路的謝太皇太後在朝堂上貼了張“感天動地”的詔諭:

“我大宋三百年,與士大夫以禮相待。現今我與皇帝遭逢大難,爾等大小臣工不好好想出對策以對強敵,反而擅離職守,左右離間,更甚者掛印棄城而逃,避難偷生,這是人乾的事?

你們這樣以後有何顏面去地下面見先帝?

天下還是大宋的,國法也還在。但凡忠於職守的官員,尚書省著重提拔一次;賣國出逃的官員,一旦發現,由禦史調查之後通告全國。”

自宋建國以來,都厚待文臣,輕武將,可到國家危急關頭,這些士大夫個個跑得比兔子還快。哪裏對得起國家對他們寄予的厚望,又哪裏對得起國家盡心盡力的栽培?

謝太皇太後發出這張詔諭又恨又氣,心灰意冷。

看到這份詔諭,回朝的官員依然不多,好在陳宜中被陳老夫人勸回了朝中,又開始協助謝太皇太後主持朝局。

當務之急,是拿兵臨城下的元軍怎麼辦。

領著義軍的文天祥、張世傑一致堅持主戰,他們提議:“集結所有的義軍,三宮暫離臨安,背水一戰,或有一線生機。”

謝太皇太後高坐上首,對兩位義士的話不抱太多希冀。前兩次戰敗近在眼前,義軍未必靠得住。這一線生機,實在太過渺茫。

陳宜中則堅決反對再戰,他一力主張議和,議和後至少能保留南宋國祚。此話戳中了謝太皇太後的心坎,她艱難地苦守,為的可不就是南宋國祚?而且元兵面對大好局勢,怎肯罷休?

但,議和事宜還是被迅速提上日程。

德祐元年(1275)二月,謝太皇太後派柳嶽為乞和使出使元兵大營。

面對元朝丞相伯顏,柳嶽的態度堪稱謙卑,幾乎是垂淚哭泣著請求。伯顏卻道:“貴國想要議和,也要有點誠意,請派貴國丞相與我詳談!”

伯顏是大元丞相,他要求南宋同等地位的臣子來議和,本在情理之中。南宋的宰相陳宜中卻當即連忙擺手,表示他乾不了這活兒。蒙古人喜歡用人點燈,他生怕自己也被蒙古人點了。

此時,文天祥挺胸上前,一向主戰的他主動請纓,願意前去與蒙古人和談。謝太皇太後已經沒有選擇,當下應允。

德祐二年(1276)正月,謝太皇太後任命文天祥為右相兼樞密使,加派宗正少卿陸秀夫一同前去求和。

在皋亭山,文天祥與伯顏會晤。

在這場不對等的談判中,元相伯顏氣焰沖天,文天祥不落下風,甚至怒斥作陪的降元將領有何顏面在世,賣國行徑可恥可恨,更道元軍無信。他一身正氣,雖是即將亡國的宋使,卻表現出英勇無畏的氣勢,體現了一國宰相的氣度。

氣得伯顏將文天祥扣押,待來日提回元大都請忽必烈拿主意。

南宋隨行的求和官員一見這架勢,連忙表示向大元納糧、絹帛二十五萬石/匹,被伯顏拒絕。

議和失敗。

南宋朝堂這邊,前腳送走議和使,後腳陳宜中便向謝太皇太後提出遷都的主意。

謝太皇太後自是不答應,從前謝太皇太後還勸過理宗不能遷都,亂了臣下們的心,現今又如何能同意?

謝太皇太後吃了秤砣鐵了心,就不同意遷都,陳宜中見狀,急得在朝堂 上大哭哀求:“再不逃,就真的沒命了。”

謝太皇太後看看空蕩的朝堂,做了長久的心理建設,最終同意遷都。她是一位下定決心便行事果斷的女性,當即命令宮人收拾妥當,在慈安宮等陳宜中來接人。

次日,陳宜中卻遲遲沒有出現。

謝太皇太後氣憤至極,怒將頭上的簪子摔到地上。

之後陳宜中再三請罪,表示是他的過錯,沒有規劃好時間。但謝太皇太後這一次堅決不再同意遷都。

陳宜中眼見遷都無望,再待在臨安必會成為元兵的俘虜,當下便收拾行囊悄悄地逃到了溫州。

而文天祥被扣的消息傳回南宋朝廷,謝太皇太後無奈地了一口氣。她明白,元軍並不想議和,一切都只是南宋的一廂情願罷了。

德祐二年(1276)正月,宗親上奏,請封皇帝的哥哥弟弟。謝太皇太後親自下旨進封皇帝的哥哥吉王趙昰為益王、弟弟趙昺為廣王。

元軍兵臨城下,局勢相當不樂觀,此時謝太皇太後進封兩位皇子,益王趙昰的生母楊淑妃和廣王趙昺的生母俞修容都不免奇怪,不知道謝太皇太後是何深意。

兩位後妃心中忐忑,謝太皇太後又何嘗不是寢食難安?她的每一個決定都如走在刀尖。

幾日後,宗親秀王趙與檡等人入宮求見,一見太皇太後便哭倒在地說:“太皇太後大義,我等當與您同仇敵愾一致對敵,但大宋皇氏血脈單薄,還請您酌情考量啊!若是趙氏血脈斷在我等手上,我等如何有臉面面見先祖哇!”

一直以來,謝太皇太後可謂為南宋用盡心力,這一刻,聽到這番話,她終於略感安慰。

益王、廣王尚在稚齡,自寧宗始,皇室子嗣並不豐茂,她不能讓趙氏的血脈斷送在自己的手中,因此才進封兩位皇子,以圖來日這兩條血脈能興複趙室。

進封的詔書下達之後,她一直在等,誰願意站出來肩負這份重任。如今,她要等待的人出現了。

謝太皇太後注目趙與檡等人道:“既如此,爾等且下去准備,務必保護好二位小王爺一路安全。如今這局勢,也僅有閩南、廣東等地尚且安全,萬萬要護好二位殿下!”

趙與檡等人連連拜倒稱謝,轉身便去操辦事宜。

謝太皇太後又召過楊淑妃與俞修容。

楊淑妃自進宮被度宗封為美人,入宮三年便升到淑妃位,一直是個明理之人。俞修容是度宗還是太子時的身邊人,不是個攀附向上的性格,於她而言,此生有子足矣。只要能保小兒一命,她也沒別的奢求。

謝太皇太後對二人仔細分析局勢:“國破在即,為了保有趙氏血脈,不得不多作打算,興許,高宗趙構的故事能在你們兩個人的兒子身上重寫一 次,亦未可知。”

只是將孩子交於宗親和久居宮中的後妃,謝太皇太後還是不放心,隨後她連夜召理宗皇帝的女婿、馬都尉楊鎮,以及楊淑妃弟弟楊亮節、俞充容弟弟俞如圭入宮,希望靠利益休戚相關的外戚一起照顧好

謝太皇太後殷切囑托楊亮節和俞如圭,經過多方謀劃,親眼看著兩位皇子更換常服,跟隨他們的母親、宗親秀王趙與檡等人離開皇宮。

深夜,幾輛馬車從臨安城慢慢駛出,直往婺州(今浙江省金華市)而去。德祐二年(1276)正月十八,謝太皇太後派遣監察禦史楊應奎向元朝上降書。

皇室對元朝遞交降書,這便是一種暗號,各地守將紛紛降元。其中宋朝老將軍夏貴,降元時已經七十九歲高齡。降元後,夏貴也沒能享受幾年,病逝時,享年八十三歲。時人寫對聯嘲諷夏貴:“享年八十三,何不七十九!嗚 呼夏相公,萬代名不朽。”

但是,南宋守將李庭芝、張世傑等人仍然堅持寧死不屈,誓要守護大宋 .李庭芝、張世傑等人是民族的脊梁,被後人謳歌。但獨守皇室的謝太皇太後也不應被苛責,她已經肩負這個趙宋太多時光,如若可以,不會選擇投降這種對不起列祖列宗、被後人謾罵千年的道路。

二月,伯顏率軍即將進入臨安。

元軍提前派人來宣旨,且表示:“宋朝皇帝向元朝稱臣,要親自出城迎接元使。”

二月初五這天,天沒亮,小皇帝趙㬎就被母親全皇後從被窩裏抱出來。全皇後含淚給他穿好衣袍,這位賢良的皇後,只此一子,自是希望他平安長大。

但是趙㬎雖然貴為皇帝,如今卻要向元朝稱臣,往後也沒個自由的日子,想起往後的日子,她實在忍不住落下淚來。

謝太皇太後強撐著口氣道:“今日我母子三人,當真要重溫一百年前那一幕了。莫作小兒女姿態,即便是···也該撐起一國之主該有的氣度。”言罷,牽起五歲的宋恭帝趙㬎,一步步往祥曦殿而去。

那麼遠的路,可憐此時才五歲的小皇帝要自己走。最後,趙㬎實在走不動了,謝太皇太後只好抱起他,率百官親迎元朝使者入臨安,奉上降表,詔諭郡縣投降。

元朝使者入了臨安城,便下令封府庫,收史館、禮寺圖書和百司印符,罷除官府和侍衛軍,並迅速控制整個臨安。伯顏聽從元軍中漢人官員的建議,實施了包括令南宋舊臣恢複原職、百姓保留漢人冠服、使用舊幣等一系列安撫政策。

宋朝,自960年宋太祖趙匡胤建立,到1276年二月謝太皇太後領宋恭帝趙㬎降元,已經走過316年風雨。在元朝使者人臨安那一刻起,南宋主體政權已經滅亡。但逃出臨安的益王、廣王,這條南宋趙氏皇族單薄的血脈還在續寫宋朝的歷史,並最終成為歷史上永遠不能遺忘的悲壯血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