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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1月10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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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部人文地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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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前,他們絕大多數居住在深山老林,過著刀耕火種的原始社會生活。西藏民主改革前,他們備受歧視,被蔑稱為“猴子”、“野人”,有一些資料裏還說,他們崇拜猴頭,但在我們的調查中並未見到。西藏民主改革後,他們的社會地位和生活環境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如今,人家家戶戶住在綠樹掩映的木樓裏,人人安居樂業,日子越過越好。因為人數少,在很多的資料裏,他們都被稱為中國56個民族之後的“第57個”,一個神秘的部落。
他們有自己的語言,屬漢藏語系藏緬語族,無文字,包括兩個部落:一是杜來河流域的達讓人,說達讓話;一是察隅河流域的格曼人,說格曼話。兩種語言不同,但人通用達讓話交流。格曼部落的族源來自緬族分化而來。
達讓語,又稱迪迦羅語,是藏緬語族的一種語言,與義都語同屬義都-達讓語支,詞匯以雙音節和多音節詞為主,有豐富的構詞詞頭和弱化音節;語法以虛詞和語序為主要手段,輔有少量屈折形態。名詞的數,動詞的體、式、態、趨向等都用虛詞表達。
格曼是人的自稱,所以,人使用的語言被稱為格曼語,與達讓語差別較大。詞匯以雙音節和多音節詞為主,借詞主要來源於藏語、漢語,也有少量印地語借詞。語法以黏附和屈折形態為主要手段,輔以虛詞和語序。基本語序為主-賓-謂,名詞、代詞作修飾語放在中心詞的前面,形容詞、數量詞做修飾語在中心詞後面。
我們一直不喜歡把語言作為部族或民族來源的重要依據進行研究,因為它具有可塑性,改變一個部族或民族語言往往需要不了多長時間,而在依據語言來研究一個部族或民族的歷史時,語言往往會帶來一些負面或蒙蔽性的東西。所以,語言往往會是一種表象,僅僅是一種參考。
人守望著一個非常有意思的古老傳說,一個類似於人類歷史長河中的大洪水傳說,其中還包括著一個類似於後羿射日的傳說。大致的內容是這樣的:人的祖先是一個名叫阿加尼的人。在很久很久以前,世界是一片汪洋,發生了大洪水,阿加尼來到高處,用四根柱子撐起了自己的生活空間。在阿加尼的身邊還有一個妹妹、一只老鷹、一只猴子,阿加尼最初以老鷹為妻,老鷹每次做飯都把自己的羽毛煮進飯裏。猴子是一只公猴子,見了很不開心,就出門找了一只母猴子繁殖了很多小猴子,這給了阿加尼啟示,他也和一只母猴結婚,生了4個男孩子:老大叫東衣、老二叫東馬、老三叫東都、老四叫東代。
後來,因為猴子繁殖太多,總和人爭奪有限的果實,阿加尼用自己的智慧打敗了猴子。在傳說中,他把石頭燒紅,等猴子回來坐上去,結果把猴子屁股燙紅了,“啊”“啊”地亂叫,至今還是如此。那時,天上有兩個太陽,太熱,阿加尼有些受不了,就殺死了一個太陽。另一個太陽很不高興,8年沒有出來,大地變得陰冷潮濕。阿加尼沒有辦法,只好請“鬼”來幫忙,好吃好喝招待“鬼”,讓“鬼”為太陽送去了美酒,太陽終於又出來了,大地又重見光明。
這可能是人“不信神仙信鬼怪”的原因吧,在生活裏,每有做宗教活動,他們都是請巫師做法事。表現最為突出的是生育。婦女在懷孕初期就要請巫師來“送鬼”,要經過一個晚上,孕婦坐在屋裏聽其念誦。內容是祈禱吉祥順利,生下的孩子聰明漂亮,不聾不啞不瞎不傻之類。如孕婦還在娘家,丈夫就須准備一頭豬兩只雞送給嶽父。在懷孕中期和臨產時也都要這樣“送鬼”。如遇難產還要殺雞殺豬祭祀。
嬰兒出生後,人全村都停止勞動一天,過四五天再停止勞動一天。他們認為,如果不停止勞動,會使生育的濁氣冒犯“鬼魂”從而使莊稼減產,谷物會爛掉。丈夫更不能參加勞動。生男孩要停止勞動,有的5天,有的11天;生女孩停止勞動,有的4天有的10天。
人守望著的古老傳說最後的結局是這樣的:阿加尼的4個男孩子長大了,想要分家了,在老四東代在上山開荒種地時,老大東衣、老二東馬、老三東都把家裏的大部分東西都背走了,他們後來成了漢族、藏族和珞巴族。老四東代從山上回來後,家裏只剩下一張野狗皮、一張竹席、一點糧食。家裏本來有文字,但被大哥、二哥和三哥帶走了,只給老四東代留下了一張字條,由於肚子餓,東代就把字條吃掉了。東代後來成了人的先祖,而因為那張被吃掉的紙條,人一直沒有了文字。
傳說是人類有文字史以前的歷史,也是歷史的一部分,在人守望著的古老傳說分明就是中華民族遠古文化的一部分。今天的學者們在對人體質人類學的研究基礎上,進一步梳理人的宗教崇拜、民風習俗、族群遷徙流動狀況,分析人與其可能的祖先珞巴族、藏族的異同,找出前者並非源自後兩者的證據,並從人的體質、信仰崇拜和族群遷徙揭示出人源於古羌人這一論斷存在的較大合理性。
“巴”一詞,“”為“上”之意,“巴”為人,是人因居住生活於山上而得名的。有學者認為,人中的達讓是從丹巴江流域的義都人中分出來的,由於械鬥,戰敗者跑了出來,繁衍發展而成。主要依據除了語言、風俗還有姓氏:達讓和義都在語言和風俗習慣上都存在比較接近的情況;另外,在察隅縣的達讓中共有24個姓,其中11個姓都有最早來源於義都人的說法。
至於格曼,被認為主要是從東邊來的,即來源於今緬甸北部邁立開江上遊靠近葡萄地方的布榮地區,這裏與察隅曲的東南支流各勒木河(嘎倉河)只是一山之隔。主要依據也是語言、風俗和姓氏,如:如杜西、布雷等姓都來源於布榮。過去格曼普遍使用的、幾乎人手一個的那種長約80厘米的旱煙袋,就是從布榮地區傳入的,因而稱為“布榮巴吊”(格曼話稱煙袋為“巴吊”),後來才逐漸自己打制。布榮地區的語言和格曼話基本一樣,只是在語音上有些差別。
在人的風俗裏,有以下幾點需要重述:
1.人的婚姻主要是父權制下的一夫一妻制,也有相當數量的一夫多妻家庭。這些一夫多妻家庭的存在,主要是因為買賣婚姻與炫富。一方面,有錢的人家,就可以多買妻子,以向外界證明自己有實力;另一方面,人同姓實行轉房婚,將女性視為一種“財富”,不“流”別處,婦女丈夫死後需要轉嫁給丈夫的兄弟或侄兒,甚至也可以轉嫁給丈夫其他妻子的兒子,但不准轉嫁給叔、伯長輩。在一夫多妻的家庭中,丈夫決定在哪個妻子處住宿,就將他所背的熊皮袋掛在她的房門口,妻子要以賓客相待。丈夫有權將妻子轉贈或出賣,妻子卻無權離開丈夫。人雖然禁止同姓之間的通婚,但與藏族、珞巴族之間也不通婚,這是人類社會發展過程中的必需經曆,主要是由於部落小、人數少、地理環境相對封閉造成的。直到21世紀初,經過當地政府的教化,人才基本上是一夫一妻制了。
2. 人以刻木、結繩、擺木棍(樹枝)記事。如請某人五天後來參加送鬼祭祀,就送去一條打著五個結的繩子,再如,雙方發生糾紛找人評理時,評理者講一道理就放一根草棍或樹支,放得越多就表示理由越充足。他們的數字概念差,無曆算,以月缺月圓為一月,以包谷成熟一季為一年。無“過年”的觀念,也無其他固定節日。這和人與藏族、珞巴族不通婚的道理一樣,也是由於地理環境相對封閉造成的。
3. 人頭巾分白頭巾和黑頭巾,戴白頭巾者為“達讓”,黑頭巾者為“格曼”。頭巾不光是戴,還可以用來防冷防曬保暖等,也可以在進山打獵時當繩子用、被子蓋。比方說,人如果要經過一條小河,但河上沒有橋,怎麼辦?這時,他們就會把頭巾解下,在頭巾上弄個鐵鉤,甩到對面的樹上鉤住,然後自己蕩過去。這裏面包含人在相對封閉地理環境中,逐漸產生和形成的一種生存智慧。
4.人禁忌人去世後,在死者的家屬面前提到死者時,直呼其名。即使在平時談話中也都忌諱提到已經死去的人的名字,不論是同姓還是異姓的都一樣忌諱。否則,會被認為是莫大的不敬和侮辱。有的因此而發生嚴重的糾紛。違反這個禁忌的要向死者家屬賠禮道歉,並要殺豬宰牛宴請才能平息。有時因此引起械鬥,死者親屬把對方的豬牛搶來殺吃。社會輿論是同情和支持死者家屬的。這中間除了禁忌本身的因素,不難看出還有“禮儀”的成分——直到現在,西部很多地方、很多民族,也都有著同樣的忌諱,這是中華文明在人群體的體現之一。
通過以上幾點,我們想要說的是,一個群體或是部族在一個相對比較封閉的地方生活久了,一方面既可以保留本群體或是部族的一些傳統習俗;另一方面,就地理環境而言,也會形成自己的發明創造。為了讓自身更好地生存下去,這種發明創造存在的時間久了,也可能會形成一種全新的風俗,與先前的民族傳統習俗存在明顯差異。因此,研究歷史,應該分清習俗形成的時間點,進而更加注重地理與文化圈的養成和造就,才可能避免主觀臆斷和走彎路,才能正確地了解和認識一個群體或是部族的來龍去脈。
就此而言,在青藏高原的喜馬拉雅山區,存在人的群體是非常正常的,從文化圈的角度來說,這裏屬於中華文化無疑。所以,就人的來源,我們非常贊同他們是古羌人的後裔。雖說不能把人作為研究古羌人的“標本”,但研究他們更有利於人們更好、更完整全面地認知古羌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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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曉瑾《人溯源——從其體質、宗教崇拜、民族遷徙的歷史考析》,湖北工業大學學報,2015年第3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