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上，女皇帝武則天的出現，對男權和女權之爭有何影響？

葉楓塵緣

封建社會史上，婦女的地位是低下的。曾有一首山西民謠道出了這一事實：“

舊社會好比是黑圪洞洞的枯井萬丈深，井底壓著咱們老百姓，婦女在最底層”。

是的，不管是尋常百姓家的婦女，還是皇宮大院中的三千佳麗，女性的地位都是遭到壓制的。女性主義興起之後，人們逐漸意識到女性在社會中的重要地位和作用，它極大地鼓動了廣大女性為自己爭取平等地位。

武則天以女性的身份登上皇帝寶座、君臨天下，這在中國封建史上可謂是“石破天驚”的大事件，這是對夫權思想一次有力的沖擊，是女權運動史上一個偉大的創舉。

同樣更是唐朝婦女甚至所有中國女性的典範，因而武則天題材影視劇中常常被冠之男權與女權之爭的主題意蘊。

01

男尊女卑觀念的顛覆

不容諱言，中國男尊女卑的傳統思想是根深蒂固的。殷商甲骨文有“生男為嘉，生女為不嘉”的記載；周代詩歌中寫明“

乃生男子，載弄之璋”“乃生女子，載弄之瓦”的不同稱呼；白居易用“

非男猶勝無，時一撫”流露出性別觀念上的局限。

“男尊女卑”的現實使男性對女性的占有和征服成為男性地位和人格價值的重要體現。皇權政治本身就是男權意識的隱喻，在封建社會，位居權力金字塔頂端的人是皇帝。

而皇帝一般由男性所擔當，因此，日益鞏固的皇權維護的是男性利益，女性自始至終是被排斥在政治之外的，而武則天撩開了垂簾聽政的幕紗，以一個女性的身份介入封建政治，虎踞龍榻，建立了上承貞觀下啟開元的大周王朝，此舉強烈沖擊了傳統男尊女卑的觀念。

現代女性地位不斷提高，在影視劇的演繹中，顛覆男尊女卑的傳統觀念必然是其想要表達的重要思想。

在武則天題材影視劇的發軔期便開始帶上一定的反抗意識，1939 年，顧蘭君版電影《武則天》開頭寫道：“

歷史是不會重複的，那時代已經離我們遠了，這裏要告訴觀眾的是一個女性向封建社會叛變的故事”。

1995 年由陳家林導演的電視連續劇《武則天》，劇中的武則天被刻畫成一個為追逐

個人權利

而無所不為的女性，其形象基本特征可以概括為殘忍、妖媚。

這一形象明顯地折射出該劇創作人員仍存在著強烈的男尊女卑的封建傳統思想。進入新世紀的興盛與繁榮時期以來，以李少紅導演的《大明宮詞》為代表的新一系列武則天題材影視劇。

在其創作中堅持平等的性別文化心理，使劇中的女性人物成為新時代的核心和代表，甚至在 2004 年，賈靜雯版的《至尊紅顏》中所展現的是中國女性敢為自己代言，有著為自己爭取幸福的勇氣和決心。

劇中直接借武媚娘之口說出女性也能掌天下之舵的志向，2015 年，範冰冰版《武媚娘傳奇》中被群臣逼位的武則天，更是大膽問出“

你們反我就因為我是一個女人”來反駁男性掌權的慣性。

這位空前絕後的女皇帝出現在中國政治舞台上，證實了女子也可稱雄，她將男尊女卑的封建信條踩在腳下，給了以男權為主的皇朝狠狠的一擊，為中國女性爭得一席之地。

一方面，她的出現的確反映的是古代女子受盡壓迫後的反抗，是中國歷史上不可磨滅的一筆；另一方面，她對男性王朝的背叛使得她承受了太多男權主義者的抨擊與唾罵。

然而，她最聰明的地方在於她死後為自己留下的無字墓碑，讓是非功過由後人評說，比起那些刻意用濃厚的筆墨去渲染自身成就的古人而言，這位女子更具有獨到的眼界和寬廣的胸襟。

無字，也許就是最好的贊揚。

02

女性主義意識的覺醒

《聖經》中講述女人是男人身上的一根肋骨所生，所以女性生來就附屬於男性。在漫長的封建時代，女性是文化話語失聲的團體，是歷史的盲點，男性對女性擁有著絕對的決定權，主宰著女性的命運。

在這種時代背景下，要沖破“男尊女卑”的觀念絕非易事，但武則天卻憑著自己堅韌的意志和卓越的才能成功將黃袍加身，武則天時代可以說是中國封建社會女權時代的巔峰。

20 世紀前葉，受西方女性解放運動的影響，中國女性主義意識逐漸覺醒，不少女性開始高舉解放的旗幟追求人生、愛情、婚姻的自由。

武則天“離經叛道”的事跡，成為現代人歌頌女性勇敢反抗男權的對象，宣揚女性主義也成為武則天題材影視劇的主題。

盡管在中國歷史上，男性對女性不斷進行壓制和扭曲，但女性反抗男尊女卑傳統價值觀的例子不勝枚舉，武則天便是其中一個典型代表。

女性主義的立足點正在於“以性別/政治為切入點對傳統父權制進行文化批判”，不少影視劇便著力於這一點，抨擊封建時代對女性的壓迫。

1995 年劉曉慶版的《武則天》。導演陳家林深受男性價值觀的影響，將武則天塑造成一個在權力中慢慢喪失人性中一切真誠、善良美好品格並漸趨變態的女暴君。

自女性主義興起並延伸到影視劇中之後，更多地是呈現出武則天作為一個女人、一個妻子、一個母親溫情、溫柔的一面。

以 2012 年張庭版的《美人天下》中的武則天來說，該劇將武則天塑造成一個溫和善良、貌美聰慧的賢內助形象，在她身上完全看不到武則天的霸氣和殘忍的一面。

當代女性主義意識的覺醒，正在逐步揭示出男權主義的人性缺陷和扭曲，影視劇以形象的世界去講述男性與女性的悲劇。

從而促進人性的覺醒，呼喚女性的同時也呼喚男性共同找回平等相處的平衡點，但中國女性意識的建構仍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03

壓抑女性的自我救贖

從古至今，中國的女性一直都在追尋“自我”，在愛情婚姻生活中不斷地爭取獨立地位。新中國成立之後，從法律上保證了男女地位的平等，這預示了女性從屬於男性的時代已經一去不複返，女性可以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婚姻和幸福。

然而，在幾百年前的皇宮中，在男權的壓制下，宮裏的女性沒有自主權，她們的命運掌握在皇帝手裏，只有依賴於帝王之愛才能得到地位和榮耀，而擁有後宮佳麗三千的主宰者卻並不能給予她們這樣的安全感。

為了保全自己、保全家人、保全孩子，她們爭風吃醋、爭權奪利，在這樣爾虞我詐的環境中，她們心中充滿了對自我救贖的呐喊與對愛情的渴望。

武則天題材影視劇不同以往男性帝王題材影視劇，這類影視劇使女性從敘事邊緣外不可或缺的美麗成為敘事主角，其著重刻畫的是當女性遭受兩重壓迫後的奮力抗爭與自我救贖。

可悲的是，在男權主義的傳統文化中，經濟和性是男性成功的標志，對女人的界定則是為滿足男人的願望而創造。因而，取悅和依附男性是她們唯一的出路。

容顏成為她們成功吸引男性的唯一籌碼，女性只能用“性與色”來控制男性以此達到自己獲得權力的目的，武則天也不例外。影視劇的創作者們也多把武則天的成功首先歸咎於性與色，其次才是個人的智慧與謀略。

《武媚娘傳奇》中雖凸顯出了武則天不同於宮中其他女性的智慧、獨立意識，但對武則天帝王之路中濃墨重彩描述的是她的愛情。

唐太宗在世時，她依賴唐太宗的保護，太宗多次從危難中將其救出，甚至頂著巨大的壓力護她周全。而當得知她曾認為刻骨銘心的愛情徹底幻滅之後，她依附李治，用李治的愛重新換回留在宮中的權力。

一方面，她在與反對者

鉤心鬥角

中盡顯自己的聰明才幹；另一方面，面對她心愛的男人時，她盡顯嫵媚溫柔可愛的模樣，是一個需要受人保護的弱女子。

隨著時代的發展，人們的思想有了極大的轉變，女性走出“家”的束縛，獲得和男性同樣的獨立地位，因而，武則天題材影視劇中對女性救贖之路的思考也逐漸從“性與色”向“智慧與謀略”轉化。

2004 年，《無字碑歌》中的武則天勵精圖治，有自己的獨立意識和見解，她登上皇位是出於一份對百姓的責任、是一種守護李唐江山的使命，最後將治理得井井有條的國家還給李唐子孫。

該劇十分肯定武則天的功績與才華，劇中的武則天完全是憑借自身的能力與才幹擺脫了被男性壓迫的命運。2011 年，《武則天秘史》中導演通過主題曲來表示對武則天智慧才幹的肯定與褒揚。

武則天對權力的追求與渴望實際是對自我救贖的強烈要求，然而在男權社會中，尤其是在後宮裏，這種為了獲得自我救贖的願望是複雜的，是包含著尊卑等級中固有的矛盾。

武則天是幸運的，她不是“籠中雀”，她靠她的才智與謀略打破了男性主宰一切的局面。然而，遺憾的是，大部分武則天題材影視劇以男性導演為主，他們從國家大義角度代表女性表達對平等、對愛的呐喊和呼喚。

救贖自我最重要甚至是唯一的武器，而女性的才幹謀略卻往往會被忽略，大概這便是男性替女性代言的缺憾與不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