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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編的世界 優質文選 財富

劉先琴 | 財富故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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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7月1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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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浪南陽看點

南陽聲速文化傳媒官方帳號,本地資訊創作者

“那面山怎麼挖開了?”“噢,修高鐵呢!”

是的,山谷裏驀然豎起那排水泥柱子,將支撐起一條鋼鐵長龍,給大山深處帶來前所未有的速度。

思緒從山上回到山下,視線裏出現另一幅圖畫:剛剛收獲過小麥的原野上,一頭棗紅騾子甩打著尾巴,馱起原木和生鐵制成的耙子走過田壟,農人手執長鞭,靈活駕馭這套牲畜與農具的組合,身後土壤頃刻變得松軟平整細膩……

這是淅川,因南水北調讓世界矚目領袖牽掛,我們一行,因出生於此心生自豪,於是有了一次故鄉之行。從縣城出發不久,輪渡載我們橫渡丹江,下船就是滔河鄉。“春風又綠江南岸”,“笑問客從何處來”,看見高鐵與騾子同框的瞬間,關於故鄉的所有遐思頃刻變成震驚——我偏僻的家鄉,當年的國家級貧困縣,如今留住了難得一見的豐饒!

第一站探訪的是家鄉人類最早的居住地龍山崗遺址,疊印著仰韶時代晚期、屈家嶺文化晚期至明清文化印跡。近至,打動人心的卻是遺址標志周圍,那滿坡鋪排開的熟透小麥,大片金黃裏,有一點移動彩色,是位頭戴草帽揮鐮收割的農婦。問答間,得知她是“喳卟楞”叫醒,“麻麻亮”到了這裏:“這會日頭毒了,這片坡也快收完了”,農婦開心笑著,太陽曬紅的臉膛和她身上的紅花襯衫一樣燦爛。

站在龍山崗遺址上,癡迷家鄉歷史文化的元成君,手指群山有所發現:“這個標志太准確了,史書記載楚人向來依水居台上,依水生活方便,台上就是高地啊,看看我們周圍,有龍山、單崗、下王崗,這都是自帶高度的地名,鬧嶼河,宵河、滔河水系環繞,這是實實在考古學上的台地啊!想起咱縣博物館裏,那些在此出土的陶鬲、石鉞了吧,這兒,遠古一派田園風光啊!”

正因家鄉擁有“台上”,現今已被廣大農村接受的收割器械,此地派不上用場,無意中,我的鄉親們世代對土地的珍愛,留存了一幅人類與大地肌膚擁抱的原始農耕圖。

車輪沿平整的鄉村公路,一路駛過東鬧嶼村、黃楝樹村、楊夥村,終於找到幼時讀書的龍山小學舊址。記憶裏,學校是座寺廟,石塊石條壘砌的大門上方,“堰潭廟”幾個大字清晰可見。寺廟名字是當年此地景觀的真實寫照:校門正對面,是一潭石堰圍起的碧水,那水,是漫過堰堤跌入深潭的活水,一大塊青石橫亙堤下,任流水絲綢般滑過,天造地設成了洗衣淘菜的絕好地點。更多時候,是小夥伴瘋玩後,一腳土滿臉泥地跳上青石一番沖洗。之後清清爽爽走進廟堂之內,規規矩矩聽老師講課。

“應該就在這裏”,村口遇到的本家堂兄,引我們走進麥田深處,齊腰深麥穗沙沙作響,堂兄的話像麥芒紮心,廟拆掉好多年了。那堰呢?潭呢?

撥開荒草枝蔓,一條被埋沒大半的石堤顯現,堤上青石不知去向,淺可見底的潭水上落滿枯葉,只有堤壩上變黑的青苔告訴我們,這裏曾有過活水的珠光奔騰。

記得父親講過,我的爺爺曾當過私塾先生,在堰潭廟小學誕生之前,爺爺在村裏修了講學堂,那個學堂的樣子是否和我家老屋一樣?它也有圓石墩木柱子支起的前簷嗎?有摻麥糠抹平的土牆土條桌嗎?土桌上有泥硯毛筆古書嗎?那學堂,那廟宇,那伴著潺潺水聲的讀書聲,是寫在滔河鄉劉夥村土地上的,活生生的鄉村教育史話啊!

“學校拆得最晚,村子整體拆遷後,按照南調辦規定,不拆就違法了。”滔河鄉党委書記張本貴說。他不難看透我們的心思,解釋的話語很短,但我們都知道,那叫移民精神。

如是,尋自家老屋的文友金光君,在水田營那片麥田裏靜默了很久,搬遷那年,他的母親患重症,為顧全大局帶病搬遷他鄉,臨終老人也沒有回到生養她的故土。元成君在田壟裏撿得鏽跡斑駁的金屬物件,觀察一番,鄭重用白紙包裹塞給金光,言之鑿鑿絕對是他家箱櫃遺落的。這份看得見摸得著的記憶,不知能否給金光君些許慰藉?

然而後來關於泉水的尋覓,帶來的皆是清冽甜蜜。淅川因水出名,但家鄉的泉之多水之旺,確是第一次領略。我們沿著有水聲的地名走近泉水,黃龍泉村、黑龍泉村、清泉村……泉眼大多含蓄隱藏在坑塘裏,逆光角度平視,你會發現光潔如鏡的水面上,有滾圓波紋散開,波紋中心開鍋沸水似的湧動,卻沒有張揚的氣泡,只是無聲汩汩湧出。那些波紋,是泉眼奔突而至留下的笑靨如花吧。

這些活水坑塘邊緣,都有渠道通向田畝,近村渠邊,不時有洗衣的、淘菜的,最搶眼是一個淘菜男人,兩大筐肥實的萵筍葉子,在流水中沖刷後,莖白葉翠,竹筐似乎也沉甸甸起來,男子分兩次提上岸來,順手抄起靠在樹幹上的老扁擔,他熟練半蹲,雙臂一高一低,鐵鉤穩穩掛住籃子,兩筐翠綠顫巍巍地滴水隨人前行。

老渠串起的田畝中,有鄉裏新發展的冷泉魚養殖,那魚,適合低溫、富含營養、肥碩潔淨,市場供不應求。更有稻蝦共作的示範田,將田壟周邊打起土渠,內裏種稻,渠溝養蝦蟹,蝦蟹排泄物肥了田水,遂有了“蟹香稻”美稱。溝渠田間,不時有綠色標志牌閃過,仔細查看,“水源地一級保護區”的大字赫然醒目。這泉,這牌,時時提醒來者,那一渠北上清水,為何長年不斷,清澈無比。

在水的源頭,故鄉的人們已賦予它更多意義。本貴說,這水已請權威部門驗證,富含多種有益礦物質,除了興建礦泉水廠,此地水好空氣好景觀好,還適合發展康養園區產業。

本貴帶我們沿水而行,看見了已掛上保護標志的百年銀杏、千年古柏,看見了為保護水質建的大片杏李果園,看見了重新豎起的600年前的《重修清泉廟記》石碑。

眾多泉眼為何集中滔河鄉?地質結構有何特殊之處?這是篇大文章,我們准備與相關部門聯系,深入探討。如能在此地建一座地質博物館,再把諸多活水坑塘整理完備,此地會成為文旅打卡亮點。

談興所致,本貴極盡鄉裏主政之意,約來幾十個村莊當家人。說到了“我從哪裏來”,那種擺脫不了的人類共有的原生尋根情結,說到了“我是誰”那種看得見摸得著的傳承,說到了“我到哪裏去”的展望希冀……

是的,我們只是家鄉的過客,而故裏當家人的擔子很重很重,因為家鄉的財富太沉太沉。

故裏當家人說,淅川有幸,一面旗幟已經在渠首招展,百年的信仰已融入千年的追尋……

來源:河南日報 作者:劉先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