鄔昆如：人生哲學的歷史發展

作家，編劇

#人生哲學#

人類生活在地球上已經有很久的時間,但是,有文字的記載卻只有幾千年,而有抽象文字的出現,卻為時更短。我們今天要想知道前人對人生的看法以及他們如何度過一生,固然有一些文物可以作為推論的素材,但是,比較可靠的資料還是文字。在古代文字中,揭示著前人生活的點滴,尤其揭示史家對生活點滴取樣的態度,用考古學,用詮釋學,用現象學等方法,著實也能測知當時人們生活的情形,並由這生活情形,抽離出他們的人生觀。

在人類生活史的考察中,下面的設定很有理由：

古代人雖開始會用理性,但其方式仍然非常質樸,方法也未免幼稚,他們生存在原野上,樹上有果子,他們摘來吃了,等樹上果子吃完,人們只好挨餓。或是,天氣好時,男子出太打獵,獵得野味歸,一家人都可大快朵頤,但是,天公不作美時,野獸躲起來了,打不到獵物,一家人都挨餓。

這情形可能延續了很久,終有一天,群體中出現才智較高的人,認為這種靠天吃飯的方式,並非長久之計。他想到了樹上有果子時,摘下來不要全部吃光,要留下一些來種,使種子發芽、吐葉、開花、結果,而慢慢地享用果實。同樣,出去打獵時,不要把獵物打死,而是要活捉回來,在家飼養,讓那兩只腳的生蛋,讓那四條腿的生小孩,而人們可以享用蛋或小動物。這顯然就是從蠻荒的社會走向農業社會的情形,人們已經知道耕種以及畜牧。生活的改善原由生產方式的改變,而生產方式改變則必需靠人類的智慧,靠那聰明才智高人一等的人。

但是,這聰明才智高人一等的人,不但才智過人,因為才智高,當然可以做好事,但亦可以做壞事。智者發明新的謀生方式,而且公之於眾,於是證明他們不但才智高,而且心地善良,亦即是說:有知識亦有道德,腦筋好,良心也好。這就由知性的層面走向了德性的層次。知識與道德原是一體的兩面。

可是,問題也就在於這知識與道德並不一定是合一的,在人類歷史發展中,總有一些才智高的人,良心並不豐饒,亦即是智商高、道德差的人。這些人就會弄權勢,會欺侮別人,喜歡功名利祿,他們是英雄豪傑式的人。當然,在那些智商高、道德低的人擾亂社會秩序時,亦總會有一些既有頭腦又有良知的人,出來發出正義之聲,替萬民請命,而在歷史中成為仁人志土。

英雄豪傑與仁人志士共同促進了社會的發展。當然,前者的促進發展未免經由幾許動亂,後者的促進社會,則是締造風調雨順、國泰民安的情況,使百姓能安和樂利地生活下去。

人類歷史發展的舞台,因而也就是由這些英雄豪傑之士,以及仁人志士之士做主角,或是鼓動了亂世,或是創造了太平世。社會的治亂興衰,因而亦是由人為的因素所造成。

誰要做英雄豪傑?誰想做仁人志士?這都是才智高的人的人生觀,這人生觀的選擇在於他們對人生的看法,在於他們對自己天生來的聰明才智的意義的解釋。自己才智過人,有什麼意義呢?是意味著自己可以用來欺侮別人,奴役別人,或是用來服務人群?其實這都是一念之差,良知在作抉擇時,一時之興所致。可是,這一時的扶擇卻對社會有極大的影響。

至於一般百姓,通常都依“民以食為天”的方式過活,他們的人生多是順著良知過活,沒有很特殊的創見。倒是由於教育程度的提高,普通人逐漸成為知識分子,作著領導社會,指導百姓人生方式的工作。

上面提及的英雄豪傑的人生觀,或是仁人志士的人生觀,或是一般百姓對生活的見解,都形成生活習慣,並進一步成為文化的一部分。這些文化開始時是局部的,通常是發生在河流兩旁,或是出海口的三角洲。而在世界各地許許多多的河流中,似乎在三千年前就已形成了許多文化群。這些文化群各有各的特性,像尼羅河的物質文明,有金字塔、木乃伊的發明;像恒河的宗教氣節;像黃河流域的道德意識,都是文化特質的象征。

這些文化群帶領著文化特征,各自發展自己特有的文化,也體現出各種特殊的人生觀。但在千年之後,由於交通的關系,有些文化群開始與鄰近的文化群作著交往的工作,由交往而相互補足,而在取長補短的情形下,締造了一種新的文化形態,這新的文化形態通常是綜合型的,由原來的本土文化加上外來文化而合成。新文化又經過幾許發展和進步,在不斷地創新和發展中,仍然有不斷地接受外來文化因素的可能,而不斷地吸取,也不斷地躍升新的境界。

同樣地,這新的文化群亦可能與同時代的、別的新文化群相互融通,創造出更大更廣的文化,乃至於進展到世界文化或地球文化的整體之中。在人類文化發展中,到目前為止,就有下列的文化發展的情形有跡可循

三千年前,地球上有二十幾種大的、高度的文化群,像中國、埃及、巴比倫、希臘、希伯來、印度、墨西哥等等。這些文化群個別地發展近千年。前二千年些大的文化群開始接觸、融通,而造成另一種新的文化。其中最顯著的,就是中國的儒、道等主流文化,接受並融通了印度傳來的佛教,而締造了儒、道、釋的合流,造成了隋唐盛世。

更進一步,這儒、釋、道合一的新文化,不但在中國生根滋長,而且推廣到高麗、安南、日本等亞洲地區,而成為東方文化主流在另一方面,西方以地中海為中心的文化,先是由希臘發展了商業文化,後來由羅馬承傳並發展,二千年前,希伯來的宗教信仰傳入了羅馬,而造成了希臘、羅馬、希伯來的合一和融通。這融通也就是基督教文明,這文明傳遍了整個歐洲和美洲以及部分非洲,形成了西方文化。

今天,中西雙方的文化正在大量地接觸、融通、交流,邁向世界文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