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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9月27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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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達人,優質創作者
中央之國的形成<三國歷史篇> <第60回>
作者:溫駿軒
長篇連載,每周更新
第60回 孫權橫江
曹操沒有想到,自己當初准備征伐張魯,不僅逼反了關中諸將,更讓劉備輕松入主益州。只能說人算不如天算。建安十五年三月,在夏侯淵平定隴右的情況下,曹操再次決定征伐張魯,這一次他決定親自領軍。那麼從建安十二年正月回到鄴城,到現在已經三年時間了,這段時間曹操又在做什麼呢?
這段時間曹操的注意力一直在東南。按曹操原本的計劃,應該是以伐張魯為名,順勢拿下益州,然後再利用蜀地的上水優勢合圍孫劉聯盟。既然益州暫時拿不了,那麼曹操就得從其他方向找突破口了。
建安十六年,孫權將都城遷到了建業,也就是現在的南京。這一舉動明顯是為再次北征江淮所做的戰略准備。豫州與揚州幾乎就是以淮河為界的,要是坐等孫權拿下淮南,東吳的長江水軍就會變成江淮水軍,到時候曹操為恢複農業以及南征北伐所開鑿的那些運河工程,便將為敵所用。
建安十四年的那場合肥之戰,雖然拜揚州刺史劉馥在合肥所做的充足准備,以及蔣濟一招瞞天過海,騙得孫權從合肥退兵。但孫權挾赤壁新勝之機,用二線兵團險些拿下了合肥,還是著實讓曹操驚出一身冷汗。孫權退兵後,蔣濟北上譙縣拜見曹操,匯報前線的情況。曹操提出,應該把江淮之民盡數遷至淮北,以免為東吳所用。並且認為官渡之戰時,自己把延津、白馬一帶的百姓南遷,大家都很配合,也因此沒有為袁軍虜掠。
對這種清空江淮的做法,身為九江人的蔣濟卻有不同看法。蔣濟認為官渡之戰是敵眾我寡,不遷走肯定會為對手所有。現在三分天下有其二,百姓本來覺得肯定能安居樂業了,這種情況下還出此下策,肯定會讓百姓恐慌(進而失去對曹操的信心)。曹操當時並沒有聽取這個意見,在他看來江淮水網縱橫,並不是自己的優勢之地,還是堅壁清野的好,南征之事再從長江中、上遊入手。
結果一聽到曹操要把自己遷走的消息,好不容易安定下來的江淮百姓頓覺北人靠不住,這些年好不容易聚攏起來的十幾萬百姓紛紛逃往東吳境內。加上雷緒南投劉備時,又從江淮帶走了五萬人。一時之間,除了東吳所據的皖城一帶,整個江淮地區幾乎沒有了百姓。看到這種情況,曹操也只能苦笑的向蔣濟自嘲,說自己是好心辦壞事。本來想幫百姓避難,結果反倒把人嚇跑。特別還任命蔣濟遙領丹陽太守,以表蔣濟在對吳戰事中的重要性。同樣的經驗在不同的地緣環境中,並不能簡單複制,後面大家會看到,曹操在這個問題上還有虧要吃。
既然江淮之地不可棄,取益州的計劃又因操之過急而破產,那麼曹操接下無論從地緣政治還是找回面子的角度,都得對孫權主動用一次兵了。南征荊州前,曹操廢三公之權,給自己加了大權獨攬的丞相之職。順便說下,出征之前曹操則要了一項標志性的特權——“贊拜不名,入朝不趨,劍履上殿”。
贊拜不名說的朝拜天子子,通傳者只稱其官職,不直呼其名,以示禮遇;入朝不趨指的是上朝不必和其他人一樣,小步彎腰急走以示恭敬,而是能直起身子正常走路;劍履上殿就更好理解了,當時都還是席地而坐,入室內需脫鞋。曹操可以穿著鞋甚至帶著佩劍上朝。這些特權不是曹操第一個享受的,當年蕭和也有過。不過此一時彼一時,劉邦當年給蕭和是示恩,曹操這樣做不管是他自己問天子要的,還是獻帝主動給的,都只會讓人看到示威的成分,就像當日同樣享受這一待遇的董卓一樣。
回到即將開啟的戰爭問題上來。上次孫權進攻選的是江淮水系交匯的合肥,這次曹操主動發起進攻,肯定要把戰線往南壓了。曹操這次南征聲勢浩大,號稱四十萬大軍。參考赤壁之戰的真實數字,十幾萬總還是有的,孫權這邊准備的兵力則是七萬,應該說又是在以弱對強。以弱敵強的話,想要取勝就需要更多依靠地利。因此孫權也沒有選擇在江淮腹地與曹操對陣,而是把戰場擺到了濡須口。
濡須口這個點在三國非常有名。所謂濡須口簡單點說就是濡須水接入長江的河口,位於安徽省無為縣泥汊鎮。濡須水的另一頭連接的是巢湖,這條通江水道現在還在,名字變換為了裕溪河。只不過滄海桑田,河口已經不在濡須口。如果孫權北伐,他的路徑是由濡須水北上巢湖,然後經南淝水兵臨合肥城下,拿下這座江淮樞紐後再做下一步打算(可惜的是,孫權努力了一輩子也沒做到這點)。反過來,曹操在進入淮南後,則可以利用芍陂訓練水軍再圖南下。然而無論是哪一方想更進一步的話,最大的問題都是合肥沒有連通江淮的運河。曹操這次南下,最多只能船行至合肥北,就得陸行向南。
在曹操大軍南下之前,孫權除了控制包括濡須口在內的長江北岸地帶以外。位於大別山與長江之間的皖城也還是在手中。皖城所處的“安慶谷地”加上東部的長江沿岸,在鼎足時代成為了東吳在江淮的基本盤。這次由於曹軍勢大,孫權主動在江淮收縮防線,將兵力集中於濡順口。曹操的大軍不可能一直呆在江北的,只要控制住濡須口,北軍一撤孫權自可再北上巢湖。就算拿不下合肥,亦隨時可以把巢湖以南包括皖城的地區重新歸入自己治下。
為了控制這個水口,孫權把部隊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駐於江北也就是濡須口;另一部分駐於江南。不對,按照當時的方位標簽,應該是說分駐於江西和江東。按照孫權的預案,如果江西大營能夠頂住曹操的進攻最好,如果頂不住再以依托長江據守。充當孫權前鋒的,是以勇力而著名的甘寧以及他所部的三千兵馬。
為挫曹軍銳氣,孫權決定乘曹軍立足未穩之機,讓甘寧率先發動攻擊,不求能改變戰局,但求不讓北軍小瞧了南軍的陸戰能力。甘寧字“興霸”,人如其字,霸氣側露。這個任務顯然是他自己主動申請的,具體的戰術是夜襲。問題是甘寧不怕死,不代表手下將士都不怕死。面對號稱四十萬的曹操大軍,三千人去夜襲在大多數人看來無異於去送死。
兵不在多而在於精,如果怕死的話,臨陣只會拖自己的後腿。為此甘寧精選了一百多精銳,准備執行這項必死的任務。孫權則特賜酒肉以壯行色。不過這報名的一百多人,估計也沒想到最終一起去的只有這一點人。臨出發之前,甘寧在和眾人飽餐戰飯之後,拿出孫權所賜之酒,自己先喝了兩碗,然後斟給作為其副手的都督吃。而這位都督當時卻跪伏於地,不肯喝這碗壯行酒。言下之意,是希望主將再做安排,不能這樣去送死。
見此情景,甘寧拔刀置於膝上,喝斥道“卿見知於至尊,熟與甘寧?甘寧尚不惜死,卿何以獨惜死乎”。“至尊”是孫權獨有的尊號(是不是有點雄霸天下的味道)。甘寧的意思是,主公給我的富貴遠勝於你。我都不怕死,你有什麼好怕的。所謂“光腳的不怕穿鞋的”,甘寧家大業大都不怕死,下面人又有什麼好說的。而且這時候再有人怯戰,肯定是會被殺了祭旗的。那個有畏戰之心的都督遂躬身肅立,接過酒一飲而盡。所有人都知道沒退路了,一人喝了一碗酒便隨甘寧乘夜出陣。
夜襲講究的是突然襲擊。甘心率眾於二更出發,如曹操夜襲烏巢那般口中銜枚。不過曹操夜襲烏巢路程較遠,靠的是馬匹行軍。甘寧這次是在正面戰場劫營,為免驚動對手沒有騎馬。按舊時軍中通例,營寨外都會布設“鹿角”。鹿角又稱鹿砦(砦同寨),不是真的鹿角,通俗點講就是大樹枝,以其形狀類似鹿角而得名。為的就是在受到進攻時,延緩敵軍的攻勢。
潛至曹軍營寨後,甘寧等人先偷偷清除外圍障礙,在鹿角中清出一條路來,然後翻身入營。等到短兵相接,就不是怕對方發現,而是有多大動靜鬧出多大動靜。曹軍不知對手虛實,誤以為東吳大軍來襲,驚異中戰鼓亂響,各營都舉火以探虛實。反倒更增添了場面的混亂程度。而甘寧這邊則乘亂砍翻了曹軍幾十人,然後全身退回東吳大營。
這場夜襲雖未如演義中渲染的那種,甘寧率百餘騎在曹軍大營如入無人之境,戰術上只是在寨牆內側制造混亂,但向對手示威的目的卻是達到了。而且以一百餘人,就敢襲擊敵軍大營,這個膽氣實非常人可比。見甘寧平安歸來,東吳大營軍樂齊奏,山呼萬歲,士氣為之一振。孫權大喜過後不僅厚賞甘寧,為之增兵兩千,更感歎道“孟德有張遼,孤有興霸,足相敵也。”不過三年之後,孫權再征合肥與張遼戰於逍遙津時,會知道張遼之勇更勝興霸一籌。
雖然靠奇襲挫了曹軍的銳氣,鼓舞了自己的士氣,但在江北與曹操對決始終不是吳軍的強項。還有一個問題是,吳軍雖然背靠長江,卻並不是背水一戰,而是隨時可以後撤的。這種情況下,孫權很難讓將士有拼死一決的心態,亦無必要死拼。在曹操發起攻擊後,孫權還退回了江東,在敗退過程中,曹操擒獲了吳軍一名叫公孫陽的都督,算是挽回了面子。
能拿下江淮之地,曹操這趟倒是不算白來。只是這次南征聲勢浩大,要是就這樣戛然而止總是心有不甘的。問題是對手有長江之險,你又沒有水軍與之吳軍抗衡,不暫且接受劃江而治的現狀又能如何呢?事實上,曹操對攻入江東是有預案的,他這次來的野心並不只是拿回江淮。
曹操在沒有水上優勢的情況下,也敢這樣這樣一試,跟濡須口的地理結構及此前潼關之戰的勝利有關。一條河流並不總是遵循兩岸夾一水的規律流淌的。在平原地區流淌的大江大河,容易因泥沙堆積或河流改道,而在河道中央形成沙洲島嶼。濡須口周邊就是如此,現在你還能在此看到名為“天然洲”、“黑沙洲”的沙洲存在。如果曹操有辦法派先頭部隊渡河占據江心島,然後再蛙跳式在長江東岸建立橋頭堡,就有機會複制潼關之戰時,以浮橋渡過渭水的案例。
問題只在長江比渭河要寬得多,便是有江心島做中繼,在豐水季也不是那麼容易橫渡的。回看下時間點,就知道曹操並不是在打無把握之戰。曹操是建安十五年正月回到鄴城的,以他的節奏來說,一般休整三四個月即可發動下一場戰役。即便這次要動員的軍力比較多,也不會長上許多。結果曹操是等到十月份入冬才開始南征的,次年正月方做此嘗試。
選擇冬季作戰,不是怕吳軍再放火(上次冬天照樣被火燒),這次也沒船讓對手燒,而是因為冬季水淺,江心島與東西兩岸的距離大為縮短。曹操只是沒有水軍大船,但預先准備了小型快船,外塗桐油。待孫權江西大營一撤,這邊就乘夜運軍至江心小島,總計約有萬人。有潼關之戰的經驗,曹軍這次的效率已經是非常高了。
十月南下,等到元月再做此舉,不是因為曹操的行動慢,而是因為江淮入冬要比關中晚,曹操在刻意等老天來相助。打馬超的時候,關中九月就已滴水成冰(當年是閏年,相當於平年的十月),長江下遊地區,則要等到臘月至次年正月才會到達冰點。這點對於曹軍搶戰灘頭陣地非常重要,按照潼關的經驗,借助寒冷的天氣,方可用沙土快速堆築城寨,然後沷水成冰迅速獲得堅固的橋頭堡。
計劃看起來非常完美,能夠讓曹操在沒有水軍優勢的情況下,飲馬江東。一旦能夠借肋浮橋、江心島、橋頭堡,構築一條進入江東的通道,大軍很快就能渡江,與東吳在地面鏖戰。到時候勝利的天平,必將轉到曹操一方。然而就像上次遷徙江淮之民一樣,曹操這次把北方戰場的經驗複制過來,又複制錯了。長江與渭河最大的不同,是東吳在長江上擁有強大的水軍,而渭河之上是沒有水軍的。
之前孫權的確沒有想到,曹操會采取蛙跳戰術渡江,天明發現之後,當即以水軍包圍江心沙洲。這種情況就好比1736年後,金門戰役時的情況。在陸地戰場上擁有心理優勢的進攻方,忽視渡水作戰有被對手完全切斷後路的可能性,以至身陷囫圇。現在對於島上的曹軍來說,已經不再是能不能快速築沙成城的問題,而是有沒有後勤和後援的問題了。在東吳優勢水軍的包圍下,未戰便已軍心大亂。乘勢攻擊的吳軍一戰俘虜曹軍三千人,還有數千人溺斃於江中。
江心洲一戰讓勝利的天平開始倒向孫權。此後吳軍乘勝連續向曹軍發起挑戰,而沒有更好攻擊辦法的曹軍則轉而進入防禦狀態,拒不出戰。見曹操不戰不和,只是僵持,孫權決定親自前往陣前。具體做法是孤身乘船前至濡須口。孫權這次不是去刺探軍情而是去示威。即是示威就不是怕對手認出他來,而是怕對手認不出他來。按東吳這邊的歷史記錄,孫權乘的是輕舟快船;曹魏這邊的記錄是大船。不管是哪種船,孫權都給出足夠的信息,讓曹操判斷出是他在船上。
孫權敢親自迫近敵陣,自是知道對手沒能力追擊他。反正也追不上,曹操遂讓手下不作反應,只是令全軍戒備,向孫權展示自己的軍威。孫權看曹軍這邊沒反應就退了回去,不過走了五六裏卻又折返了回來,不光回來還鼓樂齊鳴的,視曹軍於無物。這下曹操那邊再也忍不住了,沒有船能追上你,但箭是不缺的,遂弓弩齊發,射向孫權的船
當時的戰船兩側開有棹孔,人在底艙,槳是從棹孔伸入水面劃船。萬箭齊發的情況下,便是槳手也不至於受傷。不過曹軍這邊憋了一肚子氣,射箭的密度相當的高。不一會就讓橫在江面吳船一面紮滿了箭只,甚至發生了傾斜(從這個角度說,應該不是大船)。其實當時孫權完全可以疾走的,最起碼可以調轉方向,不用橫船受箭。這樣做還是為了示威,待一邊紮滿了箭,孫權再命令水手把船只調一個面,讓另一邊受箭。等到整艘船變得刺蝟一樣,也恢複了平衡,再從容後撤。
是不是覺得這段特別眼熟,這不是諸葛亮草船借箭的情節嘛!赤壁之戰時說過,諸葛亮出使完東吳,向孫權表明劉備態度後,就沒有在戰役中發揮具體作用了,草船借箭的情節正是從孫權這借鑒的。歷史其實比小說更精彩,孫權作為主公敢孤船橫江,對曹操的心理是相當有震懾力的。以至於曹操當時感歎的說出那句千古名言——“生子當如孫仲謀”。後面還有半句“劉景升兒子若豚犬耳”。不光給孫權點了贊,還把劉表的兩個兒子罵成了豬狗。
如此示威,孫權倒不是真想跟曹操來場決戰。現在的情況是曹操打不過來,孫權要攻過去也沒有勝算,孫權的意思是讓曹操知難而退。雙方就這樣僵持了一個多月,眼見馬上陽春三月了。孫權又寫了封信給曹操“春水方生,公宜速去”。意思是別等了,馬上就要發大水(更沒機會),趕緊回去吧。輸人不輸陣,曹操立馬回了一封信,只寫了一句話“足下不死,孤不心安”。
你要不死,我是不會安心走的。話雖這麼說,曹操也知道自己這次沒機會了,轉回頭跟部下說,孫權說得是對的。曹操雖然沒有像孫權那樣迫近江東,但登高遠眺也看得到東吳軍容整齊,士氣正高。天時地利人和都不占優,只能領軍北撤再做打算。而這次孫權橫江,不僅為個人贏得了威名,更為曹魏劃出了一根紅線,那就是濡須口和長江。
曹操走的時候,留下張遼為主將鎮守合肥,朱光為廬江太守。這位叫朱光的新太守史書沒有具體說是哪裏人,很有可能也是江淮人士。一到任便招募百姓,大開稻田。
孫權退出江淮時,按常規操作是會把皖城一帶的百姓遷往江東的。不過江淮跟江東畢竟還是有地緣差異,當日曹操把百姓往淮北遷,百姓不肯走;如今往江東遷,同樣會有很多人不願意走(會借機躲起來)。尤其曹操南征號稱四十萬人,看起來又能保江淮一方平安。所以朱光在皖城的經營還是很成功的,一年多時間就聚攏了數萬人。
建安十九年五月(公元214年),曹操引軍北撤一年多之後,吳軍北渡進攻皖城。與曹操喜歡在水少的冬季用兵正好相反,水漲船高的夏季才是東吳最喜歡的進攻季。選擇五月進攻的另一個理由,是當時長江中下遊地區已經開始種植兩季稻,而早稻的收割月份是在陽曆7月中下旬,要是正常年份對應的是農曆六月。這一年比較巧是農曆閏五月,收割季節正是在第二個五月。
孫權是在閏出來的那個五月兵臨皖城的。為的就是搶在稻收之前把城圍起來,即可讓敵軍失去到手的糧草,又可就地補給。這個計劃是由呂蒙提出並具體執行的。呂蒙擔心朱光把這一季稻子收了,實力和影響力會大幅增強,要是這樣連收幾季必成大患。曹操把皖城作為江淮重心經營是有其深意的。
皖城位於安慶谷地中心,所謂“安慶谷地”指的是大別山與長江之間的丘陵平原地帶。濡須口的位置正處在這條丘陵平原地帶的東北端。更重要的是整條谷地與彭蠡澤和豫章郡相接。江東這邊渡江困難,要是經營好皖城,再以安慶谷地為基地南取豫章,即可切割江東與荊州的聯系,又可對江東形成半包圍態勢。
為了這個戰略目標,朱光還特別派人秘密潛入豫章,招誘鄱陽宗帥做內應。這個鄱陽指的不是鄱陽湖,而是鄱陽湖平原東側的鄱陽縣。依托身後的山地,鄱陽境內的宗帥一直就沒有被徹底平滅過。華歆當太守時就完全不給太守面子,赤壁之戰前夕,周瑜不在柴桑在被派駐鄱陽,也是因為這些宗帥。平時這些人也掀不起什麼風浪,不過要是曹軍真的渡江,那做個帶路党還是沒問題的。
朱光想中間開花,孫權肯定是不能忍的。親自領軍包圍皖城之後,東吳將帥對怎麼打有了意見分歧。大多數人的意見是按通常的攻城之法,在城外堆築土山、制造攻城工具,准備打持久戰。呂蒙則力排眾議,認為這樣耗時太長。這邊動作慢了,張遼的合肥援軍一到,內外夾攻就難打了。而且現在是豐水季,皖城連通長江的河流名叫“皖水”。水大之時,東吳的通江大船可以順利抵至城下,萬一時間長了拖到秋冬水淺,到時候城拿不下來,退又退不去,就會很危險。
能速戰解決當然是好,問題是一座堅城在前,不是你想速戰就能速戰的。關鍵時刻,呂蒙選擇的攻城先鋒(正式名稱為“升城督”)正是他的老助手甘寧。對於渴望建功立業的甘寧來說,上次濡須口只是小試牛刀,這次拿皖城才是直接的挑戰。呂蒙親自擂鼓助威,甘寧的表現則一如既往的猛,手持繩索,身先士卒,率先爬上城頭。見此情景吳軍人人奮勇,個個爭先,一戰而拿下皖城,俘獲了朱光和他的城內數萬軍民。順便說下朱光並沒有被處死,後來孫權為奪回荊州與曹魏和解,重新向朝廷稱臣,還把朱光和他的手下放了回去。這個做法是正確的,對比之下,隨後擒殺關羽的操作就有些欠考慮了。
朱光被擒之時,張遼所率的援兵已至安慶谷地西北端的硤石山(今安徽省桐城市北),距離皖縣僅200漢裏路程。收到皖城陷落的消息,張遼只得領軍回返合肥。因為他知道,皖城一陷,孫權下一個目標必定是取合肥。皖城丟了只是少了個進攻豫章的跳板,合肥要是丟了可以會威脅中原的,一定要回去早做准備。如此一來,曹魏兩家的政治分割線,又回到了濡須口之戰前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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