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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11月22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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漢周讀書09:40歷史領域創作者
什麼樣的人是漢奸?
什麼樣的人是真愛國?
在中國近代的特殊歷史背景下,
這兩個問題,在當時是很難判定的。
昨天的愛國者,後來成了漢奸,如汪精衛;
而昨天的“漢奸”,日後大家才明白他是真的愛國者。
許景澄,就是後者。
01
許景澄,浙江嘉興人。
生於1845年。
自幼勤奮好學,23歲中了進士,進了翰林院當編修。
但小許對外交方面更有興趣。
當時大清朝設立了總理各國事務衙門,相當於外交部,老許一直想去那裏上班。
說起來老許的仕途也真是多舛。
一直到1880年,35歲的許景澄終於等到了出使日本的機會。
沒想到這個節骨眼上,家裏傳來了噩耗——老許的父親去世了。
老許回家守了三年孝。
回來,馬上出使法德意奧荷歐洲五國,同時兼任駐比利時大使。
老許這趟去歐洲,最大的任務就是幫北洋水師把從德國訂購的“定遠”、“鎮遠”兩艘鐵甲艦,為中國海軍建設做貢獻。
剛在歐洲幹了沒兩年,家裏又傳來噩耗——許母又去世了。
這一“丁憂”又是三年。
1890年,老許45歲了,重新開始外交生涯。
可剛恢複工作,大清就遇上了大麻煩。
02
1892年,沙俄派兵在帕米爾高原上的中俄邊界附近以打獵為名,不斷越界,而且一旦越了界就不走了,還把中國的界碑挖出來扔到一邊,企圖侵占中國領土。
收到新疆省政府的報告,清政府電令駐歐洲的老許去和俄國方面交涉。
按中俄在1884年《續勘喀什噶爾界約》中規定:帕米爾地區自烏孜別裏山口起,“俄國界限轉向西南,中國界限一直往南”。
俄國單方面毀約,不斷蠶食中國領土,已經很不要臉了。
老許去交涉的時候,俄國外交部又提出要以薩雷闊勒嶺為界。
等於要把28000多平方公里中國國土占為己有。
“真不要臉!”
老許暗罵。
你要他白白交出這麼多國土?!
不可能!!!
老許知道,《續勘喀什噶爾界約》雖然是個不平等條約,但卻是當時最有力的法理依據,所以緊緊抓住這個條約,想盡辦法和俄國方面周旋。
老許始終不讓步,跟俄國人說得唾沫都幹了。
來來回回交涉到第三個年頭的時候,大清又出事了~
這時候朝鮮爆發了東學党起義,日本趁機介入朝鮮局勢。
清政府面臨兩線作戰的危險,只好與俄方商定,雙方邊界暫時維持現狀,但中國絕不承認現有邊界線為正式的國界線,絕不放棄被俄國占領的帕米爾地區的主權。
老許三年的努力,雖然沒能爭回國土,但畢竟保住了最後的底線,也為日後新中國與塔吉克斯坦進行了邊界談判,爭回部分爭議領土提供了有力的法理依據。
03
和俄國的事剛忙完,中日甲午戰爭就爆發了。
戰爭結果,大清國一敗塗地,被迫割讓遼東半島和台灣給日本。
割台也就算了,遼東半島距離北京距離非常近,如果也割讓給日本,那對大清朝威脅太大了。
所以清政府想盡了辦法想把遼東半島弄回來。
這時候熟悉各國心思的老許,提出了一個建議——積極聯絡法德俄三國,一起向日本施壓,逼日本把遼東半島吐出來。
清政府一聽,這辦法不錯,於是老許在歐洲多方奔走,最終日本不得不把已經吃到嘴裏的遼東半島又吐了出來。
雖然清政府為此又付出了三千萬兩白銀的“贖遼費”,但起碼是保住了渤海的門戶。
老許也算立了一大功。
04
連續數年的高強度外交工作,老許回老家嘉興養病,養了幾年。
一直到1897年,再次被領導叫回北京工作。
1898年,老許被任命為總理各國事務大臣。
這意味著,53歲的老許終於成為了大清國的外交部長。
也巧,老許剛當上外交部長沒多久,就爆發了“三門灣事件”。
甲午戰爭大清戰敗以後,列強掀起了瓜分狂潮,英國搶了威海衛,德國搶了膠州灣,法國搶了廣州灣,俄國搶了大連灣,就連歐洲的菜鳥意大利也起了野心。
1899年二月,意大利正式照會清政府,要強行租借浙江三門灣,還要求要把浙江劃為意大利的勢力範圍,要清政府保證不租借給其他國家。
為了恐嚇中國,意大利還派了三艘軍艦到浙江海面。
老許在歐洲那麼多年,當然知道意大利什麼實力。
當年俄國人要占帕米爾,我老許都沒怕過他們,今天會怕你意大利?
於是老許上書慈禧,要求堅決把意大利的無理要求懟回去,他們實力弱,不用怕他們。
慈禧知道老許是外交專家,說得准沒錯,於是下旨駁回意大利的要求,並派出了北洋水師的戰艦南下浙江,同意大利艦隊對峙。
老許也抓緊時間,利用外交手段在各國間斡旋,先說服意大利的冤家法國表態支持大清,然後又把法國的盟友俄國拉了過來。
接著又去遊說英國,跟英國說明支持意大利沒啥好處的道理,最後英國也表示中立。
英法俄三大強國都不支持意大利,大清又這麼強硬,意大利自己知道肯定是達不到目的了,只好在折騰了一番以後偃旗息鼓,放棄了對三門灣的要求。
被人蹬鼻子上臉欺負了好久的大清國,終於揚眉吐氣了一回!
但老許還沒高興多久
05
轉過年來,大清國又遇上了更大的麻煩!
1900年春天,山東、河北的義和團紛紛進入北京,打著“扶清滅洋”的旗號,到處燒教堂,看到帶十字架的,甚至拿洋傘、穿洋布褂的人都不放過。
搞得北京的形勢一天比一天緊張。
各國公使紛紛提出抗議,說如果清政府再不管管,他們就要出兵“幫清政府”消滅義和團。
在這個生死攸關的重要關頭,大清朝廷內部卻發生了嚴重的分歧!
慈禧太後在戊戌政變之後就一直想把光緒廢掉,重立一個皇帝,但剛一放出風來,各國使節就明確表示,他們只認光緒,不會承認新的皇帝。
慈禧無奈只好放棄了這個想法,但對各國的“不配合”懷恨於心。
而端親王載漪的兒子溥俊,正是慈禧物色的“皇帝”人選,所以載漪也對阻撓他兒子當皇帝的各國恨得牙癢。
因此在六月十六日慈禧召開的禦前會議上,載漪是堅決主張利用義和團同各國開戰,而且首先就要先把眼皮子底下的東交民巷使館區給他端了,把洋毛子的外交官全給他宰了。
老許作為外交部長,堅決反對載漪的意見。
他說,兩國交兵,不斬來使,這是老祖宗就定下的規矩。
國際上也有外交公約,從來沒有過攻打使館、殺對方使節的事情。
咱們現在就算要開戰,也應該讓各國外交人員下旗離京,護送出境,不然,我大清就成了各國眼中的野蠻人,各國一定群起而攻之。
老許說得句句在理,而且充滿感情。
在場充當吉祥物的光緒皇帝都忍不住走下座位,拉住他的手,眼淚汪汪。
06
但載漪根本容不得老許的意見,直接在朝堂上大罵,說老許“不准殺洋人,就是漢奸”。
慈禧看載漪有點過分,聽老許的話也很有道理,所以當天朝會沒有決定是否開戰。
載漪看老太後可能有點動搖了,於是玩了個陰的——
他偽造了一份各國公使要求慈禧把權力交還光緒的外交照會,在第二天朝會上遞給慈禧看。
慈禧一看就怒了,洋人真特麼可恨——不配合我就算了,現在還要我交還權力,叔可忍嬸不可忍啊!跟他們幹!
老許、袁昶、立山、聯元、徐用儀等幾個大臣苦苦勸諫,說不可輕信謠言,也不能輕信義和團,更不能擅開戰端。
然並卵,於是就出現了那場名場面——老太後決心已下,大清國對英法德俄美意日奧荷西比十一國同時宣戰!
老許知道事情已無可挽回了,黯然退朝回家。
想到國家可能就此將要蒙受巨大劫難,心中十分痛苦,幾天之內頭發胡子就全白了。
果不其然,開戰了才一個多月,清軍和義和團就屢戰屢敗,八國聯軍迅速逼近了北京城。
仗打得一塌糊塗,總得有人負責。
當然不能對老太後追責,載漪是老太後一手提拔起來的,追他的責任就是打太後的臉,也不行。
最後想來想去,只有跟反對跟洋人開戰、反對攻打使館的老許是最理想的人選。
七月二十八日,一道懿旨下來,許景澄被押到菜市口刑場,在一片“狗漢奸”的罵聲中,結束了他的一生。
年55歲。
07
老許死後不過十幾天,八國聯軍占領了北京,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北京的老百姓遭了大難
向十一國宣戰的老太後和當初口號喊得最響的載漪卻早已經腳底抹油跑路了。
1901年9月,大清國同十一國簽訂《辛醜條約》,中國再次蒙受了奇恥大辱。
老許死後半年,光緒帝下詔,為他平反昭雪。
他的棺槨從北京運回浙江老家,沿途萬民瞻仰,備極哀榮。
善戰不敗,善敗不亡,疏論廷諍動關至計;
主憂臣辱,主辱臣死,皇天後土式鑒精忠。
——許景澄的繼任者,北大校長嚴複為他寫下的挽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