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雎的艱難求仕與快意恩仇故事〔114〕

一、典故及其出處

典故：一飯必償，睚眥必報。

語義：戰國時代，魏人範雎被使臣須賈誣告，魏相魏齊將他鞭笞殆死，他做秦相後，廷斥須賈，追殺魏齊，並推薦恩人，疏財酬友，恩怨分明，快意人生的歷史故事。

原意為，一頓飯的恩德也一定要報答，再小的仇恨也一定要報複，表現硬漢的快意恩仇，剛烈人性。

出處；西漢·司馬遷《史記·範雎蔡澤列傳》

剛烈硬漢範雎

二、仗義執言，卻受齊王賞識

範雎〔？—前255年〕，名叔，魏國人，家境貧寒，布衣出身。著名政治家、謀略家。

他博學多才，能言善辯。早年遊說謀職，一直不得如願，為中大夫須賈門客。當時，秦國不斷侵擾魏國，魏昭王派須賈使齊，向齊襄王求援。

朝堂之上，齊王對須賈很不禮貌，斥責魏國反複無常，曾夥同燕將樂毅，趁火打劫，參加五國伐齊，造成先王去世、齊國大難，沒想到，如今反而找我齊國幫忙！須賈張口結舌，無言以對。

這時，隨員範雎出面解圍，他說：“當年五國同伐，豈能獨怪魏國？大王英武蓋世，如今光複故國，重振大齊雄風，也就不必再計較過去的恩怨了。其實那時，也事出有因，一來，當時我國相國是大王堂叔田文，是他派兵參戰的；二來，魏王還曾與您合作，共同抄剿田文老巢薛邑，誅滅他的家族；三來，今天魏王派我們來，也有繼續修補前愆，謀求諒解之意，大王恐怕也不可一味譴責別人吧。”

不卑不亢，條分縷析，合情在理，令人佩服。齊王仔細打量此人，賞識他的膽識與辯才，也就沒有再生氣了，但也沒說什麼，結束會談，出使無果。

回館後，齊王派人勸範雎留齊，擬任客卿，他嚴辭拒絕：“臣與使臣同出，而不同入，不仁不義，何以為人？”齊王聞言，更加敬重，特賜黃金10斤，與牛酒，以示情誼。他不敢收，報告須賈，須賈命他退還黃金，留下牛酒，大家享用。

範雎此行，仗義執言，維護魏國尊嚴，替使臣解圍，還得到齊王賞識，表現他忠於魏國，能擔使命，可堪重用，可是為此，他卻受到一場無妄之災，險些送掉性命。

範雎與齊王廷辯

三、須賈因嫉誣告，魏齊施刑致殘

回到魏國後，為推禦責任，須賈誣告範雎暗通齊國，私受賄賂，致使出使失敗。

相國魏齊信以為真，抓來範雎，不同青紅皂白，命施笞刑，嚴加拷打。

可憐範雎，被打折肋骨，打掉牙齒，遍體鱗傷，血肉模糊。他擔心性命難保，但憑尚存一息，屏氣僵臥，直挺不動，躺在血泊中裝死。然後又被葦席裹體，放到廁所裏，叫人往他身上撒尿，說要殺一警百，以懲效尤。範雎以驚人毅力，忍受著常人難忍的屈辱與折磨，頑強地硬挺著。

待到天晚，範雎從蘆席中睜眼偷看，見到只有一名守吏，便悄悄地說：“我傷重如此，雖然暫醒，決無生機。你如能當死屍送出去，讓我死在家中，我家一定重謝。”

吏卒心憐其苦，又貪酬金，便說死屍怕人，放廁所不便，醉醺醺的魏齊說：“拋到荒野喂狗吧。”

後來，魏齊又警覺，派人查看結果，幸好範雎好友魏安平，已及時救走，他才撿回一條殘破的生命。

魏齊命施笞刑

四、安平王稽助力，艱難進入秦都

魏安平救起範雎後，知道魏齊只手遮天，不可粗心，便讓他改名換姓，號稱張祿，隱居起來。

秦昭王36年〔前271〕，秦使王稽出使魏國。魏安平尋機當差，侍候王稽，王稽問他，可有賢人要去秦國？安平忙說：“我的朋友張祿先生，想求見您，談談天下事。不過，他有仇人，白天不敢出來。”王稽要他晚上帶人來。

夜間，倆人交談數語，王稽便認定範雎是賢才，主動邀約：“某時日，請在三裏崗的南邊等我。”

這時日，王稽驅車回國時，載上範雎赴秦。到了湖邑，只見前面車馬奔馳，王稽說，是相國魏冉出巡。範雎說，我聽說魏冉大權獨攬，最討厭各國說客，我在車裏躲一會吧。

不一會，兩車隊相遇，王稽問候後，魏冉詢問關東局勢，又問是否帶來說客，還說說〔shuì〕客無益國事，只會騷擾別人。王稽趕緊說，臣下不敢。

告別後，範雎說，魏冉多疑，剛才懷疑車中有人，可忘了搜查，我得下車奔走一程。走了十幾裏路，魏冉果然派騎兵回來搜查。
範雎聰敏機警，躲過一場無妄之災。

五、王稽舉薦，君臣相得

到了秦都鹹陽，王稽述職後，向秦昭王舉薦範雎，並強調說，範雎自許，秦有危機，他可匡正。當時，秦王國務繁忙，只叫安排普通宿食，就丟在一邊忘了。範雎一等就是一年，只好上書自薦。

薦書的高雅格調，和本人的高士氣質，一下子就贏得秦王的好感與歡心。

範雎感恩秦王，一片赤膽忠心；秦王信任範雎，可謂言聽計從。範雎官拜相國，爵封應侯，登上人生巔峰。

從此之後，範雎與秦王，君臣同心，共謀國事，“遠交近攻”，蠶食諸侯；“固乾削枝”，集權中央，推動大秦，蒸蒸日上，充分表現出他政治家的遠見卓識，以及謀略家的雄才大略。他不愧為一代名相。

範雎與秦王影視圖

六、須賈贈袍，得免死罪

範雎任秦相時，仍用化名張祿，魏國不知道，以為範雎已死。

當時，魏國聽說，秦國將要攻打韓魏，忙派須賈使秦求和。範雎得訊，穿著舊衣，微行入館，面見須賈。須賈大驚：“範叔仍健在呀！是來遊說的吧？”範雎說：“前日得罪魏相，又怎敢遊說？做庸工而已。”須賈哀憐，感慨歎息：“範叔一寒如此啊！”於是，取一件粗綈長袍送給他。

後來，須賈知道，張祿就是範雎，已青雲直上，當上秦相，便袒衣露臂，負荊銜草，爬進相府，向範雎請罪。範雎斥問：“你知罪嗎？”須賈滿口應承：“臣下之罪，擢發難數。”範雎數責：“你犯三條罪，你誣告我有外心，此罪一；魏齊鞭笞我，你不制止，此罪二；他們醉酒向我身上撒尿，你也能忍受，此罪三。罪該處死。

“只因你有綈袍之贈，說明你良心未泯，尚存故人之意，所以放行，讓你活下去。”

範雎入見秦王，將往事一一稟報。秦王深表同情，決定以國家力量，為他報仇泄恨。秦王鄭重告誡須賈：

“回去後，告訴魏王，敢緊把魏齊腦袋送來，否則，我將血洗大梁，到那時，悔之晚矣。”

須賈負荊請罪影視圖

七、三國合擊，魏齊授首

須賈回魏，把情況報告魏安釐王，魏齊聞之，嚇得丟下相印，連忙逃出魏國，躲到趙國平原君家藏起來。

秦王聽說魏齊躲在平原君家，故意用親熱口氣，寫信邀請平原君訪秦，要與他作十日布衣宴遊。趙秦關系緊張，平原君以為秦王有意交好，便去拜見秦王。

秦王陪他宴遊時，拉家常似的說：“從前周文王稱呂尚為太公，齊桓公尊管仲為仲父。現在範君也是我的叔父，可他的仇人魏齊就躲在您府上，希望您派人回去，把他的腦袋拿來，不然我就不放您出關。”平原君卻說：“人貴時交友，以為賤時依靠；富時交友，以為貧時依靠。魏齊是我朋友，就算在我家，我又怎可交出，何況他不在我家呢？”

於是，秦王又寫信給趙孝成王：“君王的叔父在我秦國，範先生的仇人魏齊在您叔父家，希望君王快把他腦袋拿來，不然我馬上發兵攻打趙國，君王的叔父也休想出關。”

趙王接信，派兵包圍平原君家，危急之中，魏齊連夜出逃，跑到趙相虞卿家。虞相估計，不可能說服趙王，便也丟下相印，倆人一道，抄小路逃出趙國。

倆棄印相國商量，中原已沒有哪國敢對抗秦國了，便決定返回大梁，去找信陵君，想借助他的力量，逃到楚國去。

信陵君一向厭惡魏齊為人，心中猶豫，門客侯嬴卻說：“虞卿一介平民，可趙王一見，即授富貴。如今，他又為了別人，丟相印，棄萬戶侯。他是大賢人啊。”

信陵君聞言，便驅車去接。可是，魏齊聽說信陵君起初也不太願意，羞愧難當，無地自容，便絕望自殺。

趙王得到消息，終於取下魏齊腦袋，送給秦王，換回平原君，繼任為相。

範雎報仇，追殺魏齊，憑借強秦威勢，傾動三位國王，調動三國力量，牽動五位相國級人物，面子之尊，幫手之貴，排場之大，範圍之廣，收場之圓滿，影響之深遠，史上未聞。大仇得報，快意人生。

魏齊授首

八、心含愧意，堅辭相職

範雎擔任相國以後，廣泛散發家財，用來接濟幫過他的人。司馬遷說：他“一飯之德必償，睚眥之怨必報。”

他舉薦恩人魏安平、王稽，秦王分別任為將軍、河東太守。

後來，在邯鄲之戰中，魏安平被三國聯軍包圍，出於無奈，率兩萬秦兵投降了。依據秦律，被舉薦人犯法，舉薦人同罪。可是秦王袒護範雎，怕他傷心，還頒布特別命令，膽敢提魏安平事件的，按魏氏罪處理。並賞賜他豐厚的食物，以安其心。

兩年後，王稽做太守時，與諸侯勾結，又依法處死。

昭王52年〔前255〕，一天上朝時，範雎聽到秦王歎息，心生愧意，便小心地說：“主憂臣辱，主辱臣死。大王心憂，臣請自罪。”秦王說：“我擔心楚國要攻打我們。可如今，外多敵國，而內無良將，因此擔憂。”範雎聽了，不知計從何出，非常無奈，也非常害怕。

剛好燕人蔡澤來秦，範雎便以病重，堅辭相職，推薦蔡澤繼任為相，而退歸封地應城，以養天年。

秦昭王時代，範雎入秦，任客卿、相國前後17年。具體事跡可見《範雎的謀略家情懷與雄才》。此為下篇，介紹出身貧寒，無權無勢的範雎，受盡屈辱，飽嘗辛酸，走過一條怎樣艱難曲折的求仕之路，以及青雲直上，苦盡甘來，登上人生巔峰時，又是怎樣公開斥責魏使須賈，三國追殺魏相魏齊，同時，舉薦恩人，疏財酬友的曲折故事，充分表現了剛烈硬漢範雎，從屈辱中崛起後的快意恩仇，精彩人生。

陳存選2021、12、0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