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美觀察丨從阿富汗撤軍，美國有哪些“離愁別恨”剪不斷？

央視新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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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地時間4月14日，美國總統拜登宣布將在9月11日，也就是9·11事件發生的20周年日之前，把軍隊從阿富汗撤出。表面上看，這標志著美國在阿富汗20年占領史的終結，但實際的結果又會是怎樣？

美國在阿富汗的戰略考量

首先，美國正規軍撤出阿富汗確有其必要性，而且過去的十幾年中，撤軍呼聲一直存在。拜登政府決定撤軍，也是沿襲了特朗普執政時期的策略。雖然美國是以反恐名義進入阿富汗的，但在本·拉登被殺死後，反恐的理由就不再站得住腳了。盡管美軍和政府中的很多人一再警告拜登政府，美國的撤軍很有可能會導致塔利班勢力的繼續擴大，甚至再度主宰阿富汗。但是實際上，阿富汗的塔利班並非一些人口中純粹的“恐怖組織”，與基地組織也並不能畫上等號。

各種利益訴求的錯綜複雜

美軍進入阿富汗，除了反恐還夾雜著各種利益的考量。一個世紀以前，英國人麥金德提出的“世界島”概念，依舊被不少美國戰略制定者追捧。在他們眼中，阿富汗這個“帝國的墳場”，位於“世界島”——歐亞大陸的中心區域內，控制了阿富汗，就能進一步影響世界島的其他核心區域，比如中亞、東歐，從而將美國的戰略利益延展到整個歐亞大陸。美國的軍火商和其他防務合同商也非常需要阿富汗戰場這個穩定的收入來源，美國軍方同私營企業間的交易金額，無論台上台下，都是個天文數字。

△玻利維亞豐富的鋰礦受到外國資本的覬覦，給該國帶來了一場政治災難。圖片來源：《外交政策》

除了吃國防飯的企業，其他美國公司也對阿富汗的資源虎視眈眈。早在2007年，美國地質調查局就宣布在阿富汗發現了價值超過1萬億美元的礦藏。其中最重要的是鋰礦，加茲尼省的潛在鋰蘊藏量甚至超過了產鋰大國玻利維亞。有公開報道稱，五角大樓的一份備忘錄宣稱阿富汗是鋰礦界的沙特阿拉伯。

兩年前，在美國資本的支持下，玻利維亞軍隊發動政變，推翻了左翼的莫拉雷斯政府，其重要動機就是將玻利維亞的鋰礦私有化。面對比玻利維亞還要豐富的鋰礦資源，美國企業顯然更不會自制。

美軍撤出阿富汗的必然性

但是，戰略考量也罷，利益驅動也好，在阿富汗的美軍終究是支孤軍，後勤開支極為昂貴。為維持軍隊的駐紮，20年間美國花費了3萬億美元巨額費用。盡管如此，美國也未能有效控制阿富汗，更別說以阿富汗為跳板，進軍“世界島”核心地區。

同時，阿富汗、伊拉克兩場戰爭打下來，美國國內的厭戰情緒逐步抬頭，公眾們無法接受自己的軍隊繼續在遙遠的異國他鄉打一場目標混亂的戰爭，繼續駐軍阿富汗已經是政治不正確。加上美國戰略的調整，中亞也不再是軍事的發展重點，從阿富汗將正規軍撤出，既符合美國全球戰略的重新布局，也可以安撫國內普遍的厭戰情緒。

撤軍不等於從阿富汗撤人

俗話說大炮一響，黃金萬兩。一場阿富汗戰爭，牽扯太多美國人的利益，不是所有人都樂意從阿富汗徹底離開。

特朗普時期同塔利班達成的和平協議中，明確美軍2021年5月前將正規軍和合同工全部撤出阿富汗。但拜登政府的撤軍方案中，並沒有打算將合同工全部撤出阿富汗。穿著軍服的美國人可能會離開，但沒穿軍服的美國人，還會以各種名目留在這個飽受戰火摧殘的國度。美國在阿富汗的影響，也並不會因為軍隊撤出而立即結束。

根據美國軍隊報紙《星條旗報》的報道，目前在駐阿富汗的美軍中，正規軍和合同工的數目比為1比7，而十年前這個比例是1比1。雖然明面上看，現在阿富汗美軍的總數目，已經從奧巴馬政府高峰時期的逾10萬降到目前的2500人，但是合同工的數目卻依然超過18000人。

正規軍從阿富汗撤出，是為了應付國內政局的變化，堵住反戰人士的口，但美國在阿富汗的利益仍需要有人來照看，所以包括雇傭軍在內的合同工成了最香餑餑。實際上，在美國政府決定從阿富汗撤軍的4月，就有70名美國安全公司的雇員抵達阿富汗，就職於新的情報與安全崗位。其中一部分人的合同期限會在美國完成撤軍後很久才結束，這些信息網上也都輕易可見。

“雇傭軍”將走上前台

那麼，這些合同工都是什麼背景，他們具體都幹些什麼事情？

美國軍隊中央司令部司令肯尼思·麥肯齊的解釋，合同工雇來就是幹美軍需要做的事情。不過很多人一開始並不是為美軍直接服務。比如說，國務院和美國國際開發署也在阿富汗各地有合同工，且不會跟隨美軍撤離。

這些合同工裏，只有一半是美國公民。他們從事的工作五花八門，從提供安全服務到人員培訓等，不一而足。名氣最響的一類，也就是提供安全服務的企業，即俗稱的“雇傭軍”，這些企業的雇員多是退伍老兵。美軍一直努力在阿富汗提高雇傭軍的比例，來避免因派駐正規軍導致的一系列政治問題。

△DynCorp的前任CEO路易斯·馮·泰爾（右一）2016年在阿富汗。圖片來源：DynCorp官方推特

美國首都華盛頓都會區是全美經濟發展比較快速的城市群，這其中少不了軍方合同企業的貢獻。毗鄰華盛頓特區，美國國防部所在的弗吉尼亞州，有大大小小各色“安全公司”。其中比較出名的，是DynCorp國際。公開資料顯示，這家公司單是2019年就從政府手裏拿到了價值70億美元的合同，用來維護美軍駐阿富汗基地，並訓練阿富汗軍人。而從2002年到2013年，美國國務院在阿富汗“重建”項目中共花費了40億美元，其中25億美元流進了這家公司，被《每日野獸》報稱作阿富汗戰爭中“真正的贏家”。

還有一家有趣的企業是Triple Canopy，這家公司是Constellis的子公司，而Constellis的另一家子公司就是曾經因濫用武力而聞名天下的黑水公司，現在已經改名叫做Academi（“學院”）。Triple Canopy的雇員不僅不會撤出阿富汗，還要為留在當地的美國人提供安保服務。此外，現在眾多的軍火商，比如雷神、BAE等也在積極招兵買馬，派往阿富汗。

聞名於大國競爭的小國歸宿

反對美軍撤離阿富汗的人，最常用的一個理由，是不能讓阿富汗重蹈當年南越（越南共和國）的覆轍。實際上，現在阿富汗中央政府的控制能力也的確非常弱小，而塔利班的勢力在不斷壯大。很多新招募的美方合同工，主要任務是為阿富汗軍隊提供軍事訓練等一系列服務。

阿富汗政府軍的軍費也多依賴美國的援助，為此美國每年需要花費40億美元的經費，這還不算每年10億美元的其他美國對阿援助項目，而這些資金目前還沒有中止的跡象。拜登政府在宣布從阿富汗撤軍後，還計劃給阿富汗政府追加3億美元的援助。據此可見，美國是不希望現在的阿富汗政府在撤軍後迅速垮台的。

△阿富汗士兵參加美軍和美方合同工組織的迫擊炮使用訓練。圖片來源：美國國防部

不過，無論如何，阿富汗已經不再是美國戰略經營的重點，而雇傭軍的戰鬥力畢竟不同於正規軍，且留下的合同工並非都是安保人員。位於歐亞大陸交通線十字路口處的阿富汗，波斯人、希臘人、阿拉伯人、突厥人、蒙古人、英國人、蘇聯人、美國人先後在此逐鹿，每一撥人的到來都給當地帶來巨大的震蕩，卻又最終歸於沉寂。美軍撤離後，新的危機可能又要來臨，阿富汗人民的未來依舊不是坦途。不過，可以肯定的是，阿富汗未來的命運，終究還是需要阿富汗人民自己來掌握。（特約撰稿 景肇）

（編輯 王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