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編的世界 優質文選 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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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8月11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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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前744年,鄭武公去世,年僅十三歲的鄭莊公坐上了國君之位。此時,武姜迫不及待地替共叔段索要封邑,最終鄭莊公將親弟弟封到了京邑(今河南滎陽東南)。
武姜這樣公開偏愛小兒子,讓鄭莊公心裏極不舒服。長此以往,兩人間的摩擦也越來越多。對大兒子嫌隙越來越深的武姜,就不斷地唆使共叔段來搶奪兄長君位。
公元前722年,武姜覺得時機已經成熟,就與共叔段密謀,讓他率兵來攻打鄭都新鄭。
可武姜萬萬沒想到,身旁的大兒子平日裏看似不顯山不露水,肚子裏心思卻極深。多年來,鄭莊公好像對共叔段的越軌之舉不聞不問,暗地裏卻時刻警惕著。在得知共叔段率兵離開京邑後,鄭莊公立刻派公子呂去抄了共叔段老巢。此後,鄭莊公一路追殺親弟弟,最終將共叔段趕出了鄭國。解決了共叔段後,還不解恨的鄭莊公又將母親放逐到了穎(今河南臨潁西北),並立下了毒誓:“不到黃泉,再也不要相見!”
後來在潁考叔勸說下,鄭莊公又接回了母親,可共叔段的性命,卻再也無法挽回了!
“鄭伯克段於鄢”,是春秋史上女性幹政釀成的一次大悲劇。在春秋早期,這樣的悲劇似乎特別頻繁。武姜之後,又出現了文姜、宣姜、驪姬等人強勢幹涉國家內政,釀成了不大不小的禍害。
或許正因如此,春秋中期後列國對女性幹政多少都有了些防備。
之戰後,文嬴勸說晉襄公放了秦國三帥,就被怒罵:“將士們流血汗才抓回俘虜,婦人一句話就放他們回國;自毀戰果長敵人志氣,國家滅亡沒幾天了!”所以,在春秋中期以後,各國女性幹政的現象大大減少。
依照周禮,在制度上就排除了女性參政的機會。可是憑借女性的特殊身份,列國君王之後往往能強勢地參與到國家政治中去。尤其從歷史記載來看,春秋時代女性幹政的例子還不在少數。
可正因女人在制度上已被剝奪了從政機會,她們在周代社會中相對於男人是處於弱勢。所以,雖然出現了像武姜、文姜這類強勢幹政的女性,也出現了不少遭受男人欺壓的女性。
公元前721年,《春秋》記載:“十有二月乙卯,夫人子氏薨。”乙卯,即十五日;夫人子氏,即魯惠公夫人仲子。仲子是宋武公之女,依據《左傳》記載,因為從小她掌紋就有“魯夫人”字樣,所以被宋人嫁到了魯國。可她嫁入魯國後不久,魯惠公就去世了;丈夫死後,仲子生下了魯桓公,每兩年也去世了。
細細追查起來,仲子嫁入魯國一事其實有很多疑點。
仲子出生在公元前748年,去世時不到三十歲;而魯惠公幾乎與宋武公同時當上國君,兩人應該是同齡人。在仲子二十歲左右嫁入魯國時,魯惠公執政已近四十年,應該已是老年人。以宋國實力而言,宋人完全沒有必要為了討好魯國而把如花似玉的仲子嫁給老得像茄子般的魯惠公。
《史記·魯周公世家》記載:“初,惠公嫡夫人無子,公賤妾生子息;息長,為娶於宋。宋女至而好,惠公奪而自妻之。”這一記載,可以解釋仲子出嫁一事的諸多疑點:仲子原本應該是嫁給魯隱公,卻沒想到被魯惠公強搶為妻。遭受了重大打擊的仲子因此鬱鬱寡歡,於盛年時不幸去世。不但如此,仲子去世的次年,魯隱公母親宋女聲子去世,她的兄長宋穆公也去世了。短短四年內,仲子及與她有關的三位親人先後去世,極有可能就是仲子不正常婚姻的另一外在表現。
周代社會,在制度上將女性附屬於男性,才會出現仲子所嫁非人的悲劇。不但仲子,息最後被楚文王強掠為妻,也證明了當時女人的弱勢地位。
然而,仲子與息媯的悲劇,並不是說春秋時代女性就只能逆來順受。在被衛宣公強占為妻的宣姜,不但長期控制了衛國國政,甚至連她與情人私生的幾個兒子都當上了衛國國君,證明春秋女性雖然弱勢,可並非完全失去了掌控自身命運的能力。
春秋女子,有強勢幹政者,也有逆來順受者,自然也少不了甘當賢內助的類型。
公元前699年,楚國即將出兵討伐羅國(今湖北宜城西)。這次出兵,主將依然是莫敖屈瑕擔任。屈瑕是楚武王兒子,此前他多次作主將出征,獲得了多次大勝戰。
楚國早就突破了漢水天險,還征服了隨國,成為南陽盆地內第一強國;攻破小小的羅國,還不是舉手之勞?
想到這,出征在即的屈瑕不禁有些飄飄然了。
屈瑕心態上的變化,馬上被大夫鬥伯比看出來了。在楚軍出征儀式結束後,鬥伯比立刻對楚武王提了個建議:“一定要趕快增兵!”
軍隊出征之際,最忌諱人說打敗戰;更何況此行主帥是國君之子,說話就更得謹慎了。鬥伯比說話這麼隱晦,也是有些苦衷。果然,楚武王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覺得鬥伯比這番話沒頭沒尾,就拒絕了。
不過,回到宮中後,楚武王卻與夫人鄧曼談起了此事。
鄧曼一聽就明白了鬥伯比心思,勸楚武王道:“大夫的意思不是要增兵,而是勸君王要警戒莫敖。自從蒲騷(今湖北應城西北)之役以來,莫敖就驕傲自滿,因此而小看羅國。您如果不加以督責,恐怕他就會對敵人不加防範了吧!”
鄧曼這麼一說,楚武王猛然警醒過來,立刻派人去追趕楚軍。不過,耽擱了這麼長時間,使者最終還是沒能追上。結果在楚軍渡過時,埋伏已久的羅人半渡而擊,讓莫敖屈瑕遭遇了一場大敗戰!
事後屈瑕羞愧不已,自殺而亡。雖然失去了兒子,楚武王卻放過了其他的參戰將士,滿是自責地說:“這都是我的過錯!”
雖然鄧曼沒能阻止這次楚軍大敗,但她的勸諫卻讓楚武王意識到了自己的管理失誤,放過了眾多楚軍將領,為楚國挽救了諸多人才。比起後世楚王的動輒殺戮大臣,楚武王的做法就更為時人所稱道。從此可看出,楚武王能成為一代賢主,賢內助鄧曼的功勞也不少。
春秋時代像鄧曼這樣甘當丈夫賢內助的女性也不少:季隗能忍耐十多年孤寂生活,替晉文公撫養兒女;齊姜為了晉文公不惜毒殺蠶妾,又配合狐偃灌醉丈夫、將其送出齊國,推動丈夫去尋找更好的機會;叔向之母力勸丈夫、兒子不要貪圖美色,成功預言了家族禍患……。
這些甘當賢內助的女性,雖然也是生活在男性背後,但其人格無疑相當獨立。
整體上,雖然出現了像仲子、息媯這樣逆來順受的女性,但在春秋時女性社會地位並不是想象中那麼低下。甚至春秋時代不少女子的開放程度,大多數現代人都自愧不如。
鄭穆公生下了後世左右鄭國國政的“七穆”;除此以外,他還生下了一位擁有奇特經曆的女兒——她就是夏姬。
夏姬是位絕世美女,卻生性風流。在出嫁前,夏姬就曾與庶兄子蠻私通,後來子蠻卻不幸早亡。這以後,夏姬嫁給了陳國大夫夏禦叔;可在兩人生下兒子夏征舒後,禦叔也去世了。成為寡婦後的夏姬風韻不減,陳靈公與卿士孔寧、儀行父都看上了她,三人經常一起和她鬼混。公元前599年,長大成人的夏征舒不堪其辱,射殺了陳靈公後自立為君。孔寧、儀行父二人見勢不妙,逃亡到了楚國。公元前598年冬,楚莊王率軍伐陳,殺死了夏征舒,吞並了陳國。
可這時,楚莊王和司馬子反都看上了夏姬,先後想納她為妾。在申公巫臣苦勸之下,楚莊王和子反都主動放棄了,夏姬最終被許配給連尹襄老。可惜,公元前597年的邲之戰中,連尹襄老戰死疆場,夏姬再次成為寡婦。不甘寂寞的夏姬,居然又與連尹襄老之子私通起來!
夏姬如此風流成性,即便在現代社會,也是人人都瞧不起的破爛貨。可她長得實在是太漂亮,擁有吸引男人的足夠資本。
公元前589年,申公巫臣借訪問齊國之機拐跑了夏姬,兩人逃到晉國過起了幸福美滿的小日子。雖然申公巫臣為報家仇還積極參與了晉、楚爭霸,可夏姬卻徹底穩定下來了。後來,夏姬還與巫臣生下了一位漂亮女兒,嫁給了晉平公太傅叔向。
夏姬一生,號稱“殺三夫一君一子,亡一國兩卿”,在旁人看來就是紅顏禍水。但她的歸宿卻還算完美,打破了“紅顏多薄命”的古訓。
春秋時代,像夏姬一樣開放的女性其實不少:哀姜與慶父私通、穆姜與叔孫僑如私通、聲孟子與多位大臣私通、趙莊姬與趙嬰齊私通、棠姜與齊莊公私通……。除了哀姜、穆姜等人因為強勢幹政結局不太好之外,其餘多數人都能夠善終。這說明,春秋時社會對於兩性關系的開放程度要比後世大得多。
除了較為開放外,其實春秋時代女性的人格獨立性也比較強。也許,很多春秋時代女性之所以相對強勢,是因為她們不甘心作男人的附屬品。
公元前637年,在東周流浪了十九年的公子重耳一行人來到了秦國。因為對晉惠公父子徹底失望,秦穆公這次准備扶持公子重耳回晉國作國君。為此,公子重耳一到秦國,秦穆公就送了五位秦女來服侍他。
一天,公子重耳剛盥洗完畢,不經意間甩了下手,想甩幹手上的水。一不小心,水珠竟然甩到了一旁邊侍女的身上!這位侍女頓時大怒,斥責公子重耳道:“秦、晉是匹敵之國,你怎麼敢如此輕視我?”
一位侍女竟然敢如此斥責自己,公子重耳大為吃驚!一問其他人,才知這位侍女就是懷嬴,是秦穆公與公子重耳姐姐穆姬的女兒,又曾是公子重耳侄兒公子的妻子。公子圉逃回晉國後,秦穆公想讓她改嫁給公子重耳,才特地把她和其她秦女送來服侍重耳。
懷嬴是秦穆公最寵愛的女兒,得罪了她,公子重耳還能得到秦穆公的支持嗎?
想到這,已經無所事事十九年的重耳不禁有些害怕了——為求得原諒,公子重耳幹脆自囚起來,聽從秦穆公的處置!
堂堂春秋霸主,竟被一位小女子嚇成了這樣,這真是難得一見!
幸好,秦穆公這時需要公子重耳去這顆棋子去改變晉國;見重耳如此,秦穆公反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最終在晉文公娶了懷嬴後,這段過節就算是煙消雲散了。
懷嬴原是公子之妻,雖然公子圉逃時懷嬴沒有跟隨,但他們畢竟有了數年共同生活的感情。因為國家利益,父親要扶持其他人做晉國國君,懷嬴雖然不高興卻無力反抗。但懷嬴並不是一件物品,可以隨意賜給其他人。所以,在初見晉文公時,懷嬴才會因輕視之舉而突然發火。這樣的發火,恰恰是懷嬴擁有獨立人格的明證。
除懷嬴外,她母親秦穆姬在韓原之戰後死諫秦穆公、逼他釋放晉惠公;蔡姬因為小矛盾被齊桓公趕回娘家,結果憤而改嫁他人;由這些案例可知,春秋時代女性,不是後人想象中那麼軟弱可欺。
總而言之,這就是春秋女性的真實一面:雖然在制度上被剝奪了許多權利,但她們地位並不低。
很多春秋女性,能夠通過各種方式來影響國家大政;也有很多女性不追求所謂的“從一而終”,多次改嫁,甚至擁有多位情人;雖然有了仲子、息這樣的逆來順受型女性,但更多是像懷嬴、秦穆姬、蔡姬一樣,具備相當的獨立人格。
以上種種,說明春秋時代女性其實與現代女性一樣,多姿多彩、從不千篇一律。她們不會完全屈服於男性之下,也不是只會逆來順受的弱勢群體。連夏姬這樣的“紅顏禍水”都能夠得到善終,正說明當時社會對女性存有令人意外的寬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