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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考證丨貴州岑鞏縣龍鼇河水運:黔貨出山,“洋貨”入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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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1年2月03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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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州星子

龍鼇河峽谷風光

星子語:

龍鼇河位於貴州省黔東南苗族侗族自治州岑鞏縣境內,地處貴州東大門湘黔兩省交界處,東鄰玉屏,南接鎮遠,西抵石阡,北與江口縣,銅仁市相連。該河系古思州龍鼇裏的轄地,因河繞著著名的龍鼇山向東南流淌,故稱之龍鼇河。河流位於中國貴州省岑鞏縣東北面,離縣城約六十公里。發源於 石阡縣、 江口縣、岑鞏三縣交界的朝陽坡,在岑鞏縣境內有三十九點七公里。上遊原名“車壩河”,下遊名“爛褥河”。

《元和郡縣志》稱龍鼇河為“渭溪”(別名撫溪江、車壩河)。該河流經岑鞏縣的凱本、羊橋和水尾三個鄉鎮、流入舞水、注入沅水,全長39.7公里,屬 沅江水系。岑鞏縣羊橋土家族鄉下茂馬村至水尾鎮白水寨16.5公里一段河流,因山奇水秀,疊嶂重巒、洞幽水清,景色奇美,故名“龍鼇河風光”。現旅遊的一段是從茂馬飛水到爛褥河的天洞,全長十五公里。沿河兩岸懸崖陡峭,不少地方高達二百餘米,河床處於深谷中,有“山重水複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的境界,因而有“人間藏秀”的美稱。

正文:

龍鼇河上遊流經車壩侗寨一段長達10多裏的河段,當地人叫車壩河,住著舒姓侗族人家;下遊兩岸長滿翠竹、景色如畫的河灘,當地人叫爛縟河,住著黃姓侗族人家。

誰能想到,200多年前,苦難的車壩河侗寨與爛縟河侗寨群眾,因受環境逼迫,為了生存,戰天鬥地,在峽谷間與河流展開了殊死較量,硬生生鑿通近40公里的河道,開辟了水上航運,暢通了湘黔兩地貿易,使龍鼇河水上航運及貿易興盛了近200年,譜寫了一曲驚天地、泣鬼神的山峽壯歌!

龍鼇河風光

各族群眾開河道興航運

車壩是岑鞏縣羊橋土家族鄉車壩村的一個侗族小山寨。全寨30多戶人家、140多人,除了一戶吳姓,全姓舒,都是侗族。

車壩侗寨坐落在龍鼇河上遊一處狹窄的懸崖山谷間,抬頭是一線天。寨前河對面是一堵300餘米寬的垂直懸崖,崖高100多米;寨後是一片逼仄的陡坡,生長著密密的竹樹林;坡頂是一片沖天的石林,長得奇形怪狀。車壩侗寨就坐落在河岸這片石林下、陡坡上的竹樹林裏,除了河流、懸崖、寨子與竹樹林,幾乎看不到一寸田土。寨子右邊河岸沿河長達五、六公里全是垂直懸崖,崖高也在100米以上。車壩侗寨與寨前懸崖之間相隔一條100餘米寬的車壩河。用現在的眼光看上去,車壩侗寨是一處風景奇譎秀麗的神秘之境,是難得的旅遊觀光與休閑的勝地。

但車壩侗寨的過去與現在卻是天壤之別,大不一樣!

明白侗寨歷史發展的寨民舒大銀說,他們的祖太公從江西遷徙到湖南漵浦,後於明末清初沿沅江到水進入龍鼇河遷徙到貴州,在車壩河登陸上岸,選擇了車壩住下來。

“當時這裏到處是懸崖峭壁,一群群的猴子從懸崖上跑下來,沿著生長覆蓋在河上的古藤飛來竄去,本來田土就稀少,在山谷灣頭種點莊稼都被它們糟蹋完了。”舒大銀說。

龍鼇河風光

最初,舒家先人主要憑著會造火紙、趕香、榨烏油這些古法手工藝在這裏生活。後來人口多起來,耕田種地和小規模手工業生產根本無法滿足生存所需。陸地上只有一條羊腸小路沿著懸崖峭壁可以走出大山。舒家手工生產的產品根本無法大量運送出山,即使運出山去,也不曉得送到哪裏去賣。

舒家從湖南來,知道車壩離最近的商品市場只有湖南的新晃,順著氵 舞 水、沅江走,還可以到達更大的芷江、懷化、洪江、常德等地更大的貿易市場。那時陸路不能,唯一的希望只有走水路。但深藏於峽谷間的龍鼇河,礁石密布、白浪滔天,要走出幾十公里到陽河上才能通船。從水路運貨出山,仍是比登天還難。但唯有水路,才有實現夢想的希望。

有希望就有了實踐的動力。面對通天困難,車壩侗寨群眾沒有退縮,而是主動找到會造商船的爛縟河侗寨黃家,商議開河扒船下湖南做生意的大事。

黃姓家族也是從江西到湖南,再沿著沅江、 水進龍鼇河來貴州的。經商議,兩姓一拍即合,家家戶戶不分老小全部出錢,再向龍鼇河沿岸做生意的大戶發出募捐,湊足錢,從湖南請來專業開河隊,鑿通龍鼇河接近40公里的河道。從此,商船從車壩河水碼頭起航,穿過龍鼇河大峽谷,進入玉屏撫溪江,再進入舞陽河和沅江,到達湖南的新晃、芷江、懷化、洪江,最遠可到洞庭湖畔的常德等地。

龍鼇河水運貿易逐步發展起來,舒黃二姓群眾創造了奇跡,他們在峽谷裏開創了一個新的時代。

“我們舒、黃兩家走出這條水路,都是被險惡封閉的環境逼出來的!”74歲的車壩侗寨老人舒選孝對筆者如是說。

“永傳世代”古碑

為了證實自己說的話不假,舒選孝老人將筆者引到村民舒選武家院壩裏。他指著隨意丟棄在陽溝裏的一塊石碑,說這就是他舒家和黃家聯手開通河道的“鐵證”。筆者反複仔細辨認,發現這是一塊立於清代的石碑,上面記載的內容表明老人所言確實不虛。

石碑名叫“永傳世代”碑,立於乾隆五十七年(1792),高約1米,寬約0.5米。石碑選用上好的青石板制成,曆經228年,無任何風化走樣。因年代久遠無人管理,碑面已經覆蓋了厚厚的泥垢,部分字跡一時辨認不下來。

筆者請來縣書協的專家進行清洗拓印,上面的字跡便清晰地顯露出來。

碑面右半部分陰刻“賞聞:天皇自周漢元明以至於今,祖業地名糧坪、大梁灘,尚未開辟貿易,不便弟兄,商議將灘間客商上下、生理各得便益。因此書刊。”左半部分陰刻“碑文:准舒、黃二姓。碧山主人,生楊庭玉、楊毓秀捐修河銀二十三兩五錢。湖商寶慶府邵陽縣開河大師唐正邦、唐正虎等。造舟上下,不許別人作船往來。乾隆五十七年七月十九吉日。”

只從字面上看,碑文難以理解。舒選孝老人按照家族的傳說,給我們作出了如下解釋。

老人說,碑文說的是在清朝中葉以前,龍鼇河水路不通,客商及行人上下往來不便,生產生活條件閉塞艱苦。上遊的車壩侗寨舒家和下遊爛縟河侗寨黃家兩姓群眾湊錢,請來湖南開河大師帶領專業隊伍打通河道,以後二姓人在河上開船做生意。舒黃兩家立碑發布告示,告訴世人,龍鼇河中只許舒黃兩姓人下河跑航運,不許外姓人造船下河做這門營生。  

水運貿易發展帶來兩百年百業興旺

自從舒黃二姓聯手開河,成功開創龍鼇河水運貿易,黔貨出山,“洋貨”入黔,湘黔兩地互通有無,使龍鼇河沿岸熱鬧起來。

水運當初,龍鼇河河道還不太通暢,木船的載重量只有1噸到2噸,往來的商船很少。後來,通過水運貿易,龍鼇河畔出現了許多“暴發戶”,他們興建了許多烏油廠、榨油房、碾房、造紙坊,傳統手工業興盛起來。兩岸苗侗山寨群眾的茅草房變成了木房,有的變成了四合大院,財主和地主不斷湧現。

舊時龍鼇河客運小木舟

清朝末期至民國年間,龍鼇河又經過了多次梳理,越來越通暢,造船下河替人跑運輸的船工越來越多,龍鼇河上商船往來頻繁,水上纖影忙碌,號歌熱鬧,水運貿易越來越興旺。

從車壩河水碼頭上船,船工替生意人把山裏的烏油(桐油)、桐籽、大米、黃豆、肥豬、藥材、火紙、香餅這些土貨運到湖南新晃、芷江、懷化、洪江、常德這些市場上去賣,這些都是龍鼇河一帶山裏的土特產。回來又從這些市場上把山裏需要的時興貨帶回來交給生意人買賣,一般都是磷子石、鹽巴、花紗布、小百貨、小家具等。

車壩侗寨古民居

由於貿易紅火,車壩河水碼頭形成了熱鬧的“白夜場”,民間手工業在車壩河侗寨一帶的兩岸遍地開花。吳能彬說,舊社會,這裏光烏油廠、榨油廠、碾房和火紙廠就有四、五十家,河上往來商船好幾十條,上下貨物的船工也有好幾十,四面八方來的客商、賣土貨和趕場的農民,成百上千,在這裏趕場做生意,常常連晚上還人在忙。“車壩街”就在車壩水碼對面的大河坪上,舊社會是遠近聞名的“白夜場”,周邊鄉鎮,甚至周邊縣市都有來趕場做買賣。

龍鼇河沿岸瀑布

龍鼇河水運一直被車壩河侗寨舒家和爛縟河侗寨黃家管轄主宰,直到解放後的1951年,才開始過渡為集體經營。據《岑鞏縣志》記載,解放初期,龍鼇河上有木船35只,每只運載能力達三到五噸,平均運載量為4噸,有駕長34人。

舒選孝老人說,他已過世的父親舒大軍是龍鼇河商船水運的駕長,從他父親以上,世代都在河上開船,開著4噸多的大木船,替人送貨下湖南市場做買賣。解放後,舒大軍被政府任命為龍鼇河船只管理隊隊長,替政府管理著好幾十條龍鼇河上的商船。

1955年,岑鞏縣政府組織上百人的專業隊伍,大規模疏浚龍鼇河河道,炸掉河中的暗礁,整修纖道,延伸航道,大大增強了龍鼇河的商船水運能力,促進了湘黔兩地貿易發展。隨後,依托龍鼇河便利的水上交通條件,當地政府在水碼頭興建了水電廠、水泥廠、車床廠等,傳統手工業過渡到現代工業。後來又建起了電影院,搞起了文化旅遊等,成千上萬的工人、客商、遊人湧向水碼頭,車壩河侗寨更是熱鬧非凡,一片繁榮興盛的大景象。

隨著經濟社會的迅速發展,當地政府曾一度以車壩河侗寨碼頭為核心,建立起了鄉級人民政府所在地。

車壩河

1972年,因龍鼇河上多地攔河築壩興修水利和當地公路建設的快速發展,龍鼇河水運停止,車壩河水碼頭工業生產也隨之停產。龍鼇河上近200年熱鬧繁忙的水上貿易退出了舞台,成為了永久的歷史記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