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鍋牛肉香，一碗牛肉湯的美食故事

綠楊夜話

本地資訊創作者,優質創作者

文/崔小南

初冬的一天，近中午了，坐落於老鳳凰橋街原址附近、瘦西湖風景區宋夾城東門馬路對面的“劍南五香牛肉店”，客人越來越多了，老板餘仁明先生上午陪我們上二樓一直坐著的客桌上，也不得不擠進一對年輕的客人。

餘老板說，今天不是周日休息日、不是節假日，否則客人更多，多到要站著等座位。除了本地客人，外地客人也很多，大約要占到來客中的近一半；本地好多客人從老鳳凰橋街店開始就是餘老板的醬牛肉、牛肉湯的忠實粉絲了，甚至有他們的下一代、再下一代，一直是這個已經經營了三十多年老店的追隨者；外地客人從上海、南京，到更遠的旅遊來的都有。

這個老店的味道早已存入許多人、幾代人的記憶中了。常常，我們會情不自禁不由自主地駐足停留；可以是安放一個人心中背影的角落；可以是一個人孜孜以求終生不舍的美味；甚至千年老街可能消失，但老街的味道一定是常存心間舌尖了。

好多年前，在揚州東關街的一家國營小飯店門前，每天，都有一個人推著簡陋的小推車來賣他在家裏做好的醬牛肉；每天，他的小推車上的美味很快就被買光了；每天，都有人惦記著那個標志性的小推車什麼時候來……那個做得一手好醬牛肉的人叫朱濟川。

再後來，八十年代吧，在揚州南邊一個叫頭橋的地方，一位高考落榜的高中生，被他的爸爸領著，帶到了他的遠房伯父朱濟川老人面前；那個高考落榜高中生就是餘仁明；大學校園裏少了一位莘莘學子；老城老街的一家店堂裏，從此，開始了一鍋牛肉香，一碗牛肉湯的美食故事；也延續起了，一份人間美味的前世今生。

初冬暖陽和煦，此刻的“劍南五香牛肉店”樓下樓上食客滿座，牛肉香、湯味美，滿堂氤氳，吃得我不得不脫下外套快意品味；搛起碗中一片牛肉，湯汁滴瀝，香菜翠映，窗外陽光照進來，半透明的牛肉片兒，筋肉紋理清晰得似琥珀般的誘人遐想。

後來餘老板告訴我他的師傅朱濟川的手藝傳承來自一位叫李爾陀陀的人。這個傳奇般的名字，真叫人聯翩遐想。大歷史不說，中國不乏文學、藝術方面的傳奇人物、傳奇故事；也不乏工匠、美食方面的傳奇人物、傳奇故事；有的當然有據可考，有的僅僅是江湖流傳。望著我探尋的神態餘老板說，我多次問過師傅，師傅秘而不宣神秘的樣子，定有其人，當有其事呀。

其實無論是高雅的文學藝術，還是世俗的工匠美食，都不乏江湖高人、民間高手；確實在中國美食史上，好多流傳下來的美食都有一個神奇的故事；故事的主人公或歷史文化上的著名人物，或民間的傳說中的傳奇人物；居廟堂之高你憂其君，處江湖之遠我亦陶然嘛。這個李爾陀陀，名有佛性，讀之俠氣，也如揚州“文思豆腐”名菜裏那位工於詩的僧人“文思和尚”？也像“庖丁解牛”成語中的替梁惠王宰牛的俠客般的民間神廚？

吃完餘老板的牛肉湯，餘香滿口我們下樓；服務員們仍忙著托著一碗碗浮著滿碗口香菜的牛肉湯，拿著一盤盤就著牛肉湯吃的燒餅上樓來；對了，就是隔壁做燒餅的都跟著餘老板的牛肉店“沾光”了；一般燒餅店中午是不需營業的，但這家燒餅店每天這會兒正忙著呢。

美味誘人，故事好聽，要懂得“櫻桃好吃樹難栽”，要修得“百煉鋼化為繞指柔”的精神呀。第二天早晨，揣著一顆好奇心我來到位於“劍南五香牛肉店”附近的餘老板牛肉作坊。作坊原來就坐落於揚州歷史悠久的漕河岸邊，也在揚州古老的鳳凰橋街近旁。據說拆遷改造中的原老鳳凰橋街正圍起來進行著考古保護整理工程。餘老板的原“老鳳凰橋街五香牛肉店”最初就開在老鳳凰橋街上有著近三十年歷史；這麼想著，即便是一鍋醬牛肉，一碗牛肉湯，也是得之於“風水寶地”“人傑地靈”呢；這風水當是古老的漕河，這地靈該是充滿人間煙火氣的老鳳凰橋街，這人傑就是得真傳會創新的餘老板餘仁明了。

那天的餘老板跟我介紹著，從牛肉的來源，到牛肉的分類；從醬牛肉的精作，到牛肉湯的熬制；如數家珍，如話家常。多少個晨昏與四季，餘老板與他的夥計守著爐灶，觀察、琢磨、品味；多少次猶豫與堅守，好水牛越來越少越來越金貴了，餘老板和夥計說，你們不管成本，成本是我的事，你們只管堅持用好料取好材；多少回誘惑與拒絕，有一些同行開分店了，有一些店搞新花樣了，餘老板說，牛肉、牛肉湯，揚州城最好的就我這店，沒有之一；餘老板還在店堂外醒目標示：本店沒有分店，只此一家。

離開餘老板牛肉作坊時，又經過“劍南五香牛肉店”，店內砧案旁夥計正忙著，有人點著牛肉牛筋稱好等湯去了；有人選好醬牛肉裝袋拎走了；有人在隔壁燒餅店排著隊等拿著燒餅油條到店裏來……

餘老板個子不高，樸實忠厚的樣子，把一鍋醬牛肉、一碗牛肉湯做到如此境界，我說，你也是有情懷的人。“劍南山水盡清暉，濯錦江邊天下稀。煙柳不遮樓角斷，風花時傍馬頭飛。”餘老板喜歡陸遊詩，陸遊存有《劍南詩稿》，所以因為商標注冊的原因，原來的“老鳳凰橋五香牛肉店”這個名字要重新注冊命名時，餘老板就為之注冊了“劍南五香牛肉店”的新店名。我對他說，詩畫揚州需要人文情懷，美食之都也離不開工匠情懷；將來若有人再重編新《揚州畫舫錄》一定少不了你這鍋醬牛肉，你這碗牛肉湯。

作者簡介

崔小南，江蘇揚州人。江蘇省作家協會會員，揚州市作家協會詩歌創作委員會副主任。出版有個人詩集《眺望與回首》（江蘇鳳凰文藝出版社）。